安吉拉的黑暗魔法,安吉拉变身黑暗女王

首页 > 经验 > 作者:YD1662023-11-27 18:15:10

安吉拉的黑暗魔法,安吉拉变身黑暗女王(1)

安吉拉的黑暗魔法,安吉拉变身黑暗女王(2)

□ 林颐

“花园里的花朵释放着难以臆测的午夜甜香,摇曳起伏的草喃喃低语,更显得夜深寂幽静。万籁俱寂,仿佛世界尽头。她独自一人,裹着白绸缎的硬壳,是全世界最后一个、唯一一个女人。在那又深又蓝的穹隆下,她神采飞扬得全身颤抖。”

她叫梅勒妮,十五岁的梅勒妮。她从床上起来,穿过花园,月光照在她的身上。她穿着一件过大的礼服,白色的礼服,她母亲结婚时的礼服。充满狂喜,激动惶恐。天空对她来说太大了,就像这件礼服。她如此年轻,要怎样面对?

“她啜泣着骤然跑起来,裙摆绊着她的脚。这一切太多了,现在面对也太早了。她必须回到屋里,回到户内封闭舒适的黑暗和人类气息中。凶恶的树枝扯着她的发、扑打着她的脸,草自动编结成绊马索要扭伤她的脚踝。”

梅勒尼是安吉拉·卡特(1940-1992)在《魔幻玩具铺》里制造的“小红帽”。不那么纯洁,不那么天真,年轻的血液在奔涌,某种意识在苏醒,她主动投入黑暗,主动走向历险。

阅读英国作家埃德蒙·戈登撰写的《卡特制造:安吉拉·卡特传》,我的脑海里浮现的就是这个意象,一个“小红帽”,一个女人如何找到表现力量的全新形式。

传记的第一章,用童话故事开启。“很久以前……”安吉拉在外祖母那里第一次听到《小红帽》的故事。很久以前,不列颠人守着篝火,狼人、巫婆、仙女教母,也许还有山精灵,一个故事接着一个故事,一个故事结束时,一个新的故事会跟着出现。在年幼蒙昧的想象里,安吉拉的恐惧在魔法和冒险故事里得到喘息。1966年,安吉拉失去了外祖母。外祖母已经太老了,过了九十周岁,她离开了,把约克郡烛火边听故事的记忆留给了安吉拉。

就在这一年,1966年,安吉拉·卡特的处女作《影舞》出版。安东尼·伯吉斯盛赞安吉拉“杰出的描写天赋”,安吉拉获得了一个忠贞不渝的文学盟友。《魔幻玩具铺》(1967)是安吉拉的第二部作品。后来,她陆续出版了长篇小说《数种知觉》《英雄与恶徒》《爱》《霍夫曼博士的魔鬼*机器》《新夏娃的激情》《马戏团之夜》《明智的孩子》,四部短篇小说集《烟火》《染血之室》《黑色维纳斯》《美国鬼魂和旧世界奇观》,以及翻译、编辑了一些童话和民间传说选集,还撰写了一些新闻类作品和电影剧本。

安吉拉·卡特是个奇特的作家,作品充满了离奇鬼魅的哥特意味,汲取自古老童话和民间故事的素材在她笔下幻化成现代成人作品。她用这些作品向父权制和男性中心论发起挑战。

在《魔幻玩具铺》出版后,媒体评价“安吉拉·卡特写得像现代的汉斯·安徒生”,也有人说是“安徒生和格林的结合”。这些评价抓住了部分的真谛。原初的小红帽挟带法国传统,辗转经由德国,偷渡进入英国的文学传统。从法国旧制度时代农村家庭的炉火闲谈化身成为条顿族群的丛林产物,从成人之间流传的色情故事净化成为修正版的道德训诫。而安吉拉回到了小红帽故事原始的实质,剥开了它的皮肤,然后在其中灌注了新的东西。民间口述和神话传说的素材被改造赋予了特定的寓意或主题,关于美与野性的冲突,或人性与兽性的冲突。她改写了温顺、脆弱、服从的女孩形象,她让女人来摆布男人,她颠覆了既定的秩序。

《英雄与恶徒》(1968)就女性社会地位的探讨比以往更加自觉。戈登评价这部小说杂糅了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结构主义,乃至后殖民主义和心理分析理论。在我看来,安吉拉的很大魅力在于,她的思想性并没有牺牲作品的趣味性。在《烟火》(1974)的后记,安吉拉讲述了短篇叙事的创作理念。承袭爱伦·坡还有霍夫曼残忍的、奇异的、怖惧的哥特故事,以幻奇的叙事处理镜子、外化的自己、废弃的城堡、闹鬼的森林、禁忌的性欲对象等潜意识的意象。她说故事的风格倾向于华丽而不自然,人物和事件夸张得超过现实,变成象征、概念、激情。张扬女性的自由,戏仿和谐谑,故意倒错性观念是她的拿手好戏。

安吉拉的文化批评作品《萨德式女人》(1979)说到,最为重要的权利是爱与被爱,女人要实现完全的、真正的解放,就必须摆脱那种把被爱、成为爱人和母亲等同于奴隶和屈居人下的观念。《霍夫曼博士的魔鬼*机器》(1972)大胆、开放,打破了女性的欲念束缚,让男性承受成为*对象的痛苦。《马戏团之夜》(1984)充满了隐喻,表演空中飞人的女演员长出了真正的翅膀,飞出了牢笼。

个人主义精神呈现于她的作品,也与她的私密生活交织在一起。当她还是少女之时,她曾经为自己的高个子和肥胖感到窘迫;当她过早地进入婚姻之时,她意识到了琐碎的日常和平淡乏味的相处会如何磨损她的才华与个性。她目标明确地摆脱“小红帽”式的女性定义,把自主意识和知识,那是获得自由的前提,赋予自身。D.H.劳伦斯对她影响至深,她在自己创造的文学里领悟两性关系中权力的结构。当她离开传统式好男人保罗之后,她与荒木创造、高、马克等男人展开了一段段爱情,“新夏娃的激情”促使她书写一部部“女性之书”,以强有力的表达来解释自身存在的性*。女人可以不用隐藏身体的自恋与敏锐的感受。

在我们的文化及个人的心理上起作用的主要的禁忌是潜意识的,我们从小熏养其中,很难觉察并突围。在俄狄浦斯情结占支配地位的父权制世界里,“小红帽”只需要倾听和恭顺,包括她的身体、她的性欲、她的思想都被当作是满足男人的需求和*的物品,她的作用只是回应他,快乐美丽地回应他,她却不可以成为一个拥有自我、表现自我的权利人。安吉拉·卡特的人生及其独树一帜的作品,展现了爱、情感和性快乐的女性气质,有多么迷人。

安吉拉·卡特病逝于1992年2月16日。掩卷之前,我翻回某段,整部传记最喜欢的部分,写于安吉拉离开大学几年后给友人的信。她说,男人和女人只有生理结构上的不同,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女性气质作家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然后是具有美少年味道的赫尔曼·梅尔维尔,如果谈及敏感、脆弱和感知能力,那么,D.H.劳伦斯简直比简·奥斯汀女性化无数倍,劳伦斯的悲剧在于他认为自己是个男人。

瞧,这就是安吉拉·卡特,在那么年轻的时候,她已经有了面对世界、诠释世界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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