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久有人送了一封信回来,说是从边疆寄来的。他那天竟然笑了,带着我一起读信,我看不懂,但他却读的很是认真,眼眸低垂,花白的头发轻轻地在风中颤着,眼角的眼纹慢慢地舒展开。
但他没有一直笑着,我看见信封里有一块牌子很是眼熟,之前家里另一个男人常常戴着它,不过已经离开很久了,主人说是去“打仗”。
那晚他真的很奇怪,把柴房的门敞开来,把我脖颈上的绳子解了下来,绑上一块红绫,一直念叨着“你走吧,你走吧”。我实在觉得莫名其妙,觉得他可能是前几天的伤还没有好,便探头去蹭他的身子。
他竟然哭起来。
——抱着我嚎啕大哭,一边咳嗽一边哭,哑着嗓子迷迷蒙蒙地呼唤着:“儿啊……儿啊……老婆子……”,循环往复,很晚的时候他大概是累了,便睡去了,在我的甘草堆里,我不知道该做什么,甩着尾巴帮他赶走蚊蝇。
月光毫无保留的倾泻下来,我的眼睛映着门外的苍苍月白色,身后的柴房却是漆黑而寂寥的。
第二天他起来时,除了红肿的眼眶,一切如常。他在土包旁说了很久的话,只是日头浓烈时,他抱了许多木炭进了屋子,窗口都拿纸糊了住。
过了很久,我看见他的屋子里飘起青紫色的烟来,那是他烧炭时总会腾起的烟雾,味道很差,他不让我多闻。
后来我被一些村人带走了,我被关进牛舍的时候,外头窸窸窣窣的有人在说话。
“真是可怜呐!”
“可不是,家里老婆死了还不算,儿子也死了!”
“我听说他之前那车炭被官府抢了去。”
“这世道不就是这样”
…………
再出去时有人解开了我脖颈上的红绫,提在手里头比划着,我看着那抹雾般的红色在我眼前愈演愈烈,红得像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