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鸡蛋其实不是蛋
一说公鸡蛋,有的读者脱口会说笔者故弄玄虚,其实不然。
提起公鸡蛋,许多人自然会想到小品《策划》。该小品在2007年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上播出,讲述了白云、黑土家中有只公鸡下蛋了。小品中“下蛋公鸡,公鸡中的战斗机!”一时像长了翅膀的公鸡飞遍大江南北、长城内外。
本文所说公鸡蛋,不是小品的虚构,是我老家无数代母亲们在灶台上炮制的一道“菜”。
公鸡蛋是一种用腌咸菜的水,搅拌上一些小麦面,撒上一些葱花,条件好一点再滴上几点香油,放在饭锅里一蒸就成了。这么说,公鸡蛋其实是一种面食。
公鸡蛋从外形上看,酷似蒸的鸡蛋羹。在我幼小时,很少见到鸡模样。每天早上放鸡出笼前,妈妈就会用手从鸡屁股后摸一下,如有蛋要生,会叮嘱我们看紧点,别让鸡生到外边。所以老家人给那平庸面食起了个“公鸡蛋”这绝对具有震撼力又不乏幽默感的名字。公鸡蛋,闻着有一丝臭,与臭豆腐大有一拼。
要想说明公鸡蛋,不得不讲我们老家腌咸菜的事。每到秋季,家家都要砍下一片马耳朵菜(一种比较瘦高的白菜,像马支棱着的耳朵,这种专门用于腌制咸菜),放到路边晒上几天跑跑水分。随后,妈妈们坐在塘边上把一棵棵蔫蔫的马耳朵菜洗净。我们则早早把大缸、压菜用的大石头洗刷一新。
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末,腌咸菜对于我们孩子来说,无疑有着过节般的快乐。吃过晚饭,妹妹炒上一些葵花籽儿,我的任务把汗脚反复搓洗。煤油灯下,大家围着菜缸,妈妈先在缸底铺上一层马耳朵菜,而后撒上一层粗盐(不是细盐)、几只朝天椒、几丝生姜,这时就该轮到我光着脚下到缸里踩压。边踩还要边嗑瓜子,意味着腌制的咸菜会脆香爽口。十分钟后,我站到椅子上,等妈妈再铺上一层菜、撒上盐和辅料,我再一次进入缸内。就这样,一晚上的工夫,一缸咸菜腌制完毕。临结束时,搬上几十斤的大石头压在菜的最上边(怕菜发酵后菜顶出缸外),最后放上盖子,只等着春节前后享用。
那个时节,没有大棚,整个冬季就是咸菜就咸菜。顿顿不是炒咸菜,就是炖咸菜,要么就是凉拌咸菜。春暖花开,咸菜吃尽了,地里蔬菜也接上了。此时,咸菜缸里只剩下绿茵茵咸菜水,缸底沉着菜叶烂成的泥。倒了可惜,更何况那里还有盐分,于是妈妈们将其与小麦面搭配,做出了公鸡蛋。
1975年,云鹤中学来了一位从常州下放的女张老师,气质高雅,脱凡不俗。平时穿衣服那是有折有痕,板板正正,按老家的话说水都洒不上身。但不知何故,张老师偏喜欢上公鸡蛋。有一次,竟然斩(我老家把买猪肉叫斩,想必是卖肉师傅都是根据买者要多少后,手起刀落斩下一块)了一斤猪肉给我一位同学换了一小罐子咸菜水。大家都说张老师神经受过伤。
小时候,每到做公鸡蛋时节,我们一帮小伙伴总是成群结队满村子跑,边跑边伸长鼻子到处嗅。侦察到谁家窗户里飘出来公鸡蛋味,我们就不远不近心不在焉做着游戏,那家主人的孩子通常躲在屋里不肯出来,用仇视的目光透过门缝盯着我们。我们全然不顾。
一般情况下,做公鸡蛋家主人都会端出来(那时候,评价一家主人待人如何,肯不肯端出公鸡蛋给别人家小孩子是一个很重要的标准),用一根(不是一双)筷子横着抿一小条好似蚯蚓般公鸡蛋给我们。我们早已仰起头,伸长着脖子。每次下来,那根筷子准会留下很多牙印子。于是,我们蹦着跳着离开,但嘴是绝对不肯张开的,怕那公鸡蛋味飘了出去。来晚没有赶上,我们只好把嘴张开一条缝给那位小伙伴吹一口气,这叫有福共享。
大前年清明回家,我跟妈妈提起公鸡蛋的事情,妈妈笑着说:如今谁家也不做公鸡蛋。新鲜蔬菜一年四季不断根,谁还腌咸菜。再说鸡蛋、鸭蛋、鹅蛋也多的是,蒸、煎、煮,孩子们都嚷嚷见到蛋就想吐。妈妈还跟我说起一件事:有一年好不容易从邻村淘换了咸菜水做了一碗公鸡蛋,结果熏得我侄子捂着鼻子跑得八丈远。
妈妈笑了,我却沉思下来:那公鸡蛋不仅有供人体需要的大量氨基酸,更多是岁月咸咸的甚至有些苦涩的记忆沉淀……
好在,2018年春节前两天,我们区里召集在外工作的有头有脸一些人士回区政府开会,共商发展大计。我也忝列其中。你猜怎么着,中午工作餐,每桌都上了一碗公鸡蛋,区领导可谓别具匠心、用心良苦啊。
大家咽着略带臭味的公鸡蛋,拉着溧水位列全国综合实力百强区第65名的话题,满大厅里洋溢着甜蜜生活的芳香,而每人面前本该被咀嚼的口香糖寂寞躺着……
壹点号吴永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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