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中旬，走在江苏各地乡村，大片稻田已然泛黄。清风拂过，微微稻香扑鼻而来，喜人的秋收近在眼前。不过，记者在走访中发现，不少农村老人的记忆中，似乎秋收应更早一些。为何当前秋收比“小时候”晚了？秋收秋种变晚对作物收成有影响吗？
秋收变晚了
“如果没有特大风灾，今年水稻平均亩产1300斤不在话下。”10月8日下午，启东市寅阳镇寅北村禾润家庭农场850亩连片金黄稻田里，农场主陈征宇踏田预测水稻产量后告诉记者，去年秋收水稻入库单产1250斤，高出全市平均产量180斤，今年预计11月初收割。
眼下，秋收准备工作在全省各地展开。南京市浦口区水稻种植3.43万亩，预计10月中下旬开始收割，大面积收割要到11月上中旬。10月10日上午，浦口区谷满满种植专业合作社负责人邵立昌照例到兰花塘高标准农田查看水稻长势，合作社空地上停放着秋收要用的农机具，仓库里堆放着秋种要用的油菜和小麦种子。
“今年中秋国庆假期遇到几天阴天低温，那几天水稻不灌浆，延迟了生长速度，眼见着秋收要晚一点。”邵立昌走在粳稻田间，边说边托起一束稻穗，用指甲分别掐掐顶端和底端稻粒，底端的稻粒随之冒出白色浆汁。他告诉记者，“稻穗从顶端向底端逐渐成熟。你看，这穗子顶端已经成熟了，掐起来是硬的，但底端粒子一掐还冒白浆，就是还没长好。这稻穗下的小茎秆也是绿色的，还没变黄。我每天都要到田里看看。兰花塘这边， 2000亩杂交籼稻预计在10月15日至20日收割，2000亩粳稻在11月上旬收割。”
随着稻谷日渐饱满，秋收近在眼前。不过，记者在各地走访中发现，秋收不仅是今年稍晚，整体时间似乎比二三十年前要晚一些。“水稻品种是‘甬优6711’，预计10月20日收获，亩产约1500斤。如果天气较好，计划边收边种植小麦。”10月9日下午，泗阳县农业技术推广中心高级农艺师蒋学中正在城厢街道卜湖村卜湖家庭农场测产。他告诉记者，近些年来，秋收时间确实推迟了。“10年前，国庆之后的一周正是忙的时候，我们基本都在田里指导农民抢收抢种，秋播现场会一般最迟不超过10月5日。而现在，我们还在指导农户准备秋收的农机具和种麦的准备工作，现场会也推迟到10月10日至15日。”
“现在秋收的确是晚了一些，这个‘晚’大概从上世纪末期开始。”扬州大学农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许轲告诉记者，上世纪90年代，国庆之后一周，农民一般开始收获水稻，出现秋收场景。而秋收时间变化后，这段时间农事上主要监控田间土壤水分、植株病虫害发生情况，进行必要的灌溉和植保操作。“在科研方面，这段时间一是重点测定水稻成熟期叶片、籽粒等形态与生理特征，监测水稻衰老状况；二是开始进行水稻理论产量测定，如单位面积穗数、穗粒数等。”
为何比以往要晚
秋收为何变晚？记者进行了采访。
泗阳县是农业大县，水稻种植面积为54万亩，小麦72万亩。蒋学中说，就泗阳来看，秋收变晚主要与水稻品种和种植方式有关。“这些年品种更新后水稻生育期普遍长一些，加之泗阳曾经有段时间推广粳稻，而粳稻生育期较长，这就导致水稻收割推迟。目前全县杂交籼稻面积约六成，粳稻四成。以前泗阳水稻成熟期大概在国庆节前后，最迟不超过10月10日，现在大部分在10月20日左右开始成熟。种植方式上，原来一家一户种植多为手工栽插，现在土地大面积流转，70%—75%稻田使用机插秧种植。由于手工插秧秧龄在一个月，机插秧限制秧龄约20天，导致育秧时间推迟10—15天，因此成熟时间相应延迟。”
“由于当时杂交籼稻产量已达到平台，而粳稻因育种进步产量逐步提高，加之太湖流域的人们喜食粳米，上世纪90年代中期，江苏曾启动‘压籼扩粳’计划，即压缩杂交籼稻面积，扩大粳稻种植，于是，全省的水稻种植格局发生重大变化（全省水稻常年种植面积约3300万亩，此前杂交籼稻种植面积曾达到一半，最近几年仅有400万亩左右），苏南已经全部粳稻化。杂交籼稻一般在9月底开始收割，国庆假期，很多休假的农户忙于籼稻的秋收。而粳稻的耐低温能力强，生长期可长15—30天，因此，大家会感到秋收变晚。”省农科院粮食作物研究所研究员吕川根博士分析，“秋收比小时候晚”的原因，首先与耕作制度和栽培方式的变化有关。除了水稻类型的“籼消粳涨”之外，进入21世纪以来，直播稻面积逐年扩大，也会导致大面积水稻成熟期推迟。“以前是秧田育秧、人工栽插，在栽插之前秧苗已经生长了一个月，而直播稻在小麦等夏熟作物收割以后才播种下去，相当于种得就迟，成熟和收割期必然会迟一些。”
“气候也是另一方面原因。”吕川根查看了我国70年间的气温数据发现，平均每10年增高0.26摄氏度。“气温升高一方面提供了温光条件，利于水稻后期继续生长；另一方面，也适当推迟了小麦油菜的最适种植时间，因为如果仍然按照原来的时间种植，油菜、小麦可能提前抽薹和穗分化，发生倒春寒而出现冻害的风险增加。因此，为减少小麦、油菜冻害风险，不能播得太早。另外，近十几年来机械化收割、机械化播种普及，节省了农事操作时间，这些都客观上给‘养老稻’（即粳稻成熟以后继续留在田里，让营养物质进一步往籽粒里输送）留出了时间。”
“首先是目前生产上水稻品种的全生育期变长了。科研和生产实践表明，生育期偏长的水稻品种产量和品质均有所提高。大面积应用这类品种，导致了水稻的收获期不断向后延迟。如上世纪90年代，扬州地区大面积推广的品种收获期一般在10月上中旬，现在的品种一般在10月中下旬，甚至11月上旬。其次是农民在生产上一般有‘养老稻’习惯，秋收也会晚一些。”许轲分析，秋收推迟还与水稻生产中肥水管理和农业机械化水平有关。目前，水稻种植者为了追求高额产量，一般采取大量施用氮肥、大水灌溉的生产管理方式，导致水稻开花后氮代谢还处于较高水平，碳代谢处于较低水平，碳氮比出现问题，植株贪青迟熟，如果早收获则会导致产量降低、品质不高。“收割方式上，过去人工收获期较长，而农机化水平提升后作业时间短，收获历期时间较短，推迟一点收获也还来得及。”
如何应对晚收
秋收变晚是好事还是坏事？是否需要采取措施来应对？
“秋收推迟既有利，也有弊。”吕川根分析，有利的一方面是，粳稻成熟后“秆青籽黄”，不易倒伏，迟些收割、“养老稻”利于提高水稻产量和稻米品质，同时，稻谷的水分会不断下降，省去晒场晾晒时间和一些人工投入；弊端则是增加水稻在田时间，加大风险。
“这个风险特别是对于直播稻。水稻种植有一个‘安全齐穗’的概念，即，如在南京地区，必须在9月18日前穗子全部长出来，不然的话，按照常年的气温，有五分之一的概率会遭遇低气温，影响开花结实，灌浆期则易受‘寒露风’影响，灌浆不充分而减产。直播稻由于种植晚，这项风险加大，而机插秧因为栽插时已有20天秧龄，基本无风险。另外，秋收过晚可能会影响后茬作物和周年高产。”
“秋收晚除了对水稻收成有一定提升，也会对下一茬小麦播种和生长有较大影响。”许轲分析，小麦在越冬之前需要形成壮苗，才能抵御寒冷的冬季，但形成壮苗需要较多的0℃以上的积温才可实现。“一般来说，小麦在适宜播种期后（每个地区各有适宜播种期），播种越迟对小麦生育和产量越不利，难以达到高产。”吕川根提醒，江苏水稻的下一茬作物大多是油菜和小麦，油菜的最佳播种时间一般在10月25日至10月30日，小麦需在立冬前（或11月10日）之前播完。“对机插秧水稻茬口还好，对于直播稻来说，茬口就比较紧张，因为水稻收完后还得进行土地耕翻等农事，时间就很紧张了。”
那么，可以采取什么措施来减少秋收变晚的弊端？
针对小麦播种推迟，蒋学中建议，提高播种质量，可适当增加用种量，田间管理时底肥要施足一些。吕川根则从水稻的种植方面提出建议：首先，水稻种植尽量减少用直播的方式，而采用机插秧，以避免茬口过迟。其次，田块小或地形不适宜机插的部分地区，要尽量选择生育期偏短一些的水稻品种，否则到秋收季节，一方面后面的作物等着茬口，水稻却尚没有灌浆充足，早收又吃亏。“由于稻米优质优价，经济价值较高，为迎合长三角地区的市场偏好，南京六合有些农户偏向种植生育期较长的优质晚粳‘南粳46’等，从周年高产和种植风险的角度，建议选择生育期短一些的水稻品种，如，属于生育期偏短的优质‘早熟晚粳’品种‘宁香粳9号’‘南粳5055’等。不过，如果要算周年经济账的话，优质米增收与后作减收，就看农户如何优选了。”
新华日报·交汇点记者 颜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