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彦老师：
来信说你有一个很大的苦恼，就是课堂上总有学生打瞌睡，问我“怎么办”。
你算问对人了，因为我也有过类似的苦恼。那是在年轻时，不，准确地说是工作之初。当时，看到有学生在课堂上睡觉，我很是恼怒：我这么认真地备课、讲课，你却对我缺乏起码的尊重。于是，轻则批评，重则罚站。但说实话，收效甚微。于是，我便研究——学生为什么要在课堂上睡觉？
一次上课，我又发现有个男生在睡觉，这个男生无论表现还是成绩都比较优秀，因为他优秀，所以我没有当场批评他——可见当时我还是很偏心的。中午我找他谈心。他告诉我，前一天晚上家里有突发事件，他凌晨一点才睡觉。这次谈心让我意识到，学生上课睡觉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不见得都是老师所认定的“懒”。
后来我在班上做了一个问卷调查，就两个问题：你在课堂上打过瞌睡或极度疲倦想睡觉吗？什么原因？调查结果为：76%的学生都有过课堂打瞌睡或想睡觉的情况，比较集中的原因有，“前一天晚上作业太多，睡得很晚”“身体不舒服”“听不懂”“老师讲得太枯燥”“刚上了体育课，太累”……还有个别学生写的是“熬夜看小说”（那个年代还没有电子游戏之类，否则熬夜打游戏可能也会是学生上课打瞌睡的原因之一）。因为是不记名调查，所以我感觉结果比较可信。
原因找到了，就要分门别类想办法解决。有的属于普遍性问题，比如作业过多，我便找科任教师商量，统筹协调解决。有的学生上课听不懂，我和其他老师一起多研究学生，让教学尽可能适合学情。有的属个别现象，比如身体原因或课前运动过度等，都通过个别谈心或与家长配合解决。
当时，在我的课堂上打瞌睡的学生大多说我讲的内容他们“听不懂”，或者讲得太枯燥，他们“提不起劲”。我进一步调查发现，让他们打瞌睡的主要是讲说明文或语法修辞知识的课。说实话，这有点“打击”我。但没办法，学生听不懂或觉得枯燥乏味，不能怪他们，只能从改进自己的教学入手。改进教学后，我的课堂睡觉的学生越来越少了。其实，学生上课睡觉最严重的时候也没超过5个，但对我来说，已经是触目惊心了。
所以，你说的“课堂上总有学生打瞌睡”，是个别学生呢，还是不止一个学生？是长期如此呢，还是偶尔为之？如果不止一个学生经常打瞌睡，你可能首先要检查一下自己的课堂教学是不是出了问题。即使是个别学生偶尔打瞌睡，你也要研究学生打瞌睡的原因，然后有的放矢地进行教育和引导。
不管哪种情况，我都不主张批评甚至惩罚学生。原因很简单，困倦是一种生理现象，虽然坚强的毅力可以抑制或者战胜这种生理需求，但对十几岁的孩子来说是很困难的。其实，哪个学生不知道上课不该睡觉？他们最后还是趴在了桌子上，实在是不由自主啊！你不妨想想，当你听某些冗长而枯燥的报告时，是不是也昏昏欲睡？大人尚且如此，何况孩子？
这样一想，我们对学生就会多一些理解和体谅。这种理解和体谅会让学生感到老师的人情味，甚至感动，因而尽可能地控制自己，认真听课。
30年前，我教过一个学生，叫宋映容。如今已经是高中英语教师的她来看我，聊天中她说到“李老师当时很理解关心我们”时，说了一件我完全忘记了的事：“一次上课，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我特别困倦，情不自禁地打起了瞌睡。可想到李老师在上课，我便强打精神，使劲睁开眼睛，这时候李老师来到我身边，轻轻对我说，你趴在桌上睡一会儿吧！睡一会儿反而就有精神了。当时我无比感动，精神一振，所有睡意都没有了。”
说实话，当时我听了也很感动，感动于连我都忘记了的细节，学生还记得。而这份教育的理解和温馨，应该体现在我们与学生课内课外相处的每时每刻，而不仅仅是学生上课打瞌睡的时候。
我今天说的，对你有启发吗？
你的朋友 李镇西
（作者系四川省成都市武侯实验中学原校长）
《中国教师报》2021年03月31日第8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