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门峡——梳妆台》
贺敬之
望三门，三门开：
“黄河之水天上来！”
神门险，鬼门窄，
人门以上百丈崖。
黄水劈门千声雷，
狂风万里走东海。
望三门，三门开：
黄河东去不回来。
昆仑山高邙（máng）山矮，
禹王马蹄长青苔。
马去“门”开不见家，
门旁空留“梳妆台”。
梳妆台呵，千万载，
梳妆台上何人在？
乌云遮明镜，
黄水吞金钗。
但见那：辈辈艄公洒泪去，
却不见：黄河女儿梳妆来。
梳妆来呵，梳妆来！
黄河女儿头发白。
挽断“白发三千丈”，
愁*黄河万年灾！
登三门，向东海：
问我青春何时来？！
何时来呵，何时来？……
盘古生我新一代！
举红旗，天地开，
史书万卷脚下踩。
大笔大字写新篇，
社会主义——我们来！
我们来呵，我们来，
昆仑山惊邙山呆：
展我治黄万里图，
先扎黄河腰中带——
神门平，鬼门削，
人门三声化尘埃！
望三门，门不在，
明日要看水闸开。
责令李白改诗句：
“黄河之水‘手中’来！”
银河星光落天下，
清水清风走东海。
走东海，去又来，
讨回黄河万年债！
黄河女儿容颜改，
为你重整梳妆台。
青天悬明镜，
湖水映光彩——
黄河女儿梳妆来！
梳妆来呵，梳妆来！
百花任你戴，
春光任你采，
万里锦绣任你裁！
三门闸工正年少，
幸福闸门为你开。
并肩挽手唱高歌呵，
无限青春向未来！
作者简介
贺敬之（1924-），山东枣庄人，现代著名革命诗人、剧作家。抗日战争爆发后，流亡到湖北郧县，就读于国立湖北中学，并随校赴四川参加抗日救亡活动。1940年，前往延安，以《跃进》组诗获何其芳赏识，破格成为鲁迅艺术学院文学系第三期学员。1943年，与马可共同创作歌曲《南泥湾》，家喻户晓。1944年，由其主要执笔的歌剧《白毛女》以其独特的艺术魅力和崭新的艺术形式，为新歌剧创作开辟出了一条崭新的道路。1963年，一千二百余行的长诗《雷锋之歌》发表于《中国青年报》。
创作背景
1955年7月30日，全国人代会上通过了“关于根治黄河水害和开发黄河水利的综合规划”的议案，三门峡水坝是其中最重要的项目。1956年4月，贺敬之前往延安，参加西北五省区青年造林大会，在从延安返回北京的途中，参观了三门峡水坝基建工地，所见所思萦绕心头，之后时刻关注三门峡水坝的建设情况，1958年写成歌颂三门峡水坝工程建设的《三门峡歌》（两首），其中之一《三门峡——梳妆台》影响较大。
全诗共九节，可分为三段。前四节写黄河苦难的昨天，第一节即渲染昔日三门峡水流的凶猛险恶。起笔即“望三门”，从视觉上描绘神门的“险”、鬼门的“窄”、人门的“陡”；接着“黄水劈门千声雷，狂风万里走东海”，从听觉上感受黄河之水奔流到海发出的雷鸣风啸之声。第二、三、四节，诗人由所见之物转向历史之思。“禹王马蹄长青苔”，由长满青苔的马蹄印石坑，追念到此治水的大禹；“梳妆台上何人在？”“但见那：辈辈艄公洒泪去”，从冷清的梳妆台转而抒写世代船工的辛酸血泪。常年闹灾的黄河让人发愁，黄河女儿白了头，哪有心情来梳妆呵！“问我青春何时来？！”既是对旧社会的控诉，又是对未来的期盼，也是黄河女儿觉醒的呐喊，为下文的治理黄河做了铺垫。五、六两节写治理黄河的今天，突出了新中国儿女的英雄气概和战斗风貌。第五节通过“举”“踩”“写”“来”几个情状的勾勒，将新一代中国儿女顶天立地的形象呈现在读者面前。第六节写治黄工程的具体实施过程，“先扎黄河腰中带”将拦河大坝形象化为腰带，平神门、削鬼门、化人门简洁地写出了夷平三门的工程。如此宏伟的治黄工程在诗人笔下显得如此轻而易举，这也从侧面烘托出了新中国治理黄河的巨大力量。第七、八、九节畅想黄河的未来，为读者描绘了一幅理想又美好的图景。第七、八两节分别与第一、三两节形成鲜明对比，由“黄河之水天上来”一变为“黄河之水‘手中’来”，由“黄水劈门千声雷，狂风万里走东海”一变为“银河星光落天下，清水清风走东海”，对比中凸显三门峡的新姿；由梳妆台旁的“乌云遮明镜，黄水吞金钗”变为“青天悬明镜，湖水映光彩”，对照中写出了“黄河女儿容颜改。”展现在诗人面前的未来，是一片祥和美好的景象。全诗通过对三门峡的今昔对比，歌颂了劳动人民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焕发出的蓬勃生机和改天换地的气魄。
该诗有三个突出的艺术特点。首先是蝉联的运用，诗的节与节之间环环相扣，首尾呼应，取得了回环往复，一唱三叹的效果。其次是古典与民歌的化用，营造出了幽深的意境，在具体的意象中寄寓了诗人的政治情怀。再次是对比、比喻等修辞手法的运用，使得诗歌意象“梳妆台”等得以直观地呈现，蕴含了深厚的意蕴。
来源：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
作者：王仁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