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春节的团圆宴上,肘子是必有的大菜,而且上桌后秒光,后来百姓们生活好了,饭桌上花样多得好像天天过年,再加上更注意健康问题,这些年春节家宴基本上都是主打素菜,肉是真心吃不动了,即便面前摆着色泽诱人的肘子,也忘了馋的滋味。但这并不妨碍人们依然怀念硬菜有“肘”、人比黄花瘦的从前啊。
那是九十年代中期,在中关村一带活动,赶上某位大佬请客,我跟着蹭饭,随着大伙儿走到了某川菜馆门前,时值开春时节,天气很好,大佬披着件大衣,很有形式感地一挥手“就坐外面吧”,大家随声附和,落座片刻菜已点好,不一会儿,一个大盘子上来,盘中一只硕大的猪肘,油光锃亮,香飘四座,起筷一尝,哦哟,软烂得不得了,汁浓味厚,当时在座几位都是大小伙子。
顷刻间,一只肘子吃得只剩一根大骨头,还顺带喝掉一瓶二锅头。春风得意总是短暂的,两个小时后就觉得肚子不对劲,冲进厕所飞流直下,折腾了一下午。看来那时候肠胃缺乏油水的润泽,经不起突如其来的肥膏厚味。
肘子,南方人也称蹄膀,是南北皆宜童叟无欺的好东西。国人相信,肘子富含的胶原蛋白可延缓机体衰老,美容养颜,特别是对哺乳期女性能起到催乳的作用。上海人有一种说法,男女相亲成功,在婚礼上要送媒人十八只蹄膀,以感谢媒人的奔走,劳费的脚力;另一说是要媒人两边奔走说合,要和两边家庭吃很多次饭,说成吃十八只蹄膀。
那么问题来了,媒人拿到了噶许多蹄膀回家,怎么吃呢?上海人从牙缝里轻轻挤出三个字“腌笃鲜”。五花咸肉为“腌”,一只蹄膀为“鲜”,再加上春笋、百叶结一起长时间炖煮,取其声音为“笃”,“腌笃鲜”这三个字是姆妈或妻子无声的爱意,是家的温度,是每个上海人心中的白月光。
九十年代最后那半年,我寓居于上海天山路遵义路,楼下有家食品店,熟食窗口整日摆放着几只硕大的“走油蹄膀”,表皮皱皱的,是经过油炸的,每天路过,每天看到,但从没买过,因为那蹄膀太大了,想来很肥腻。现在想起来实在是走了宝了,既然叫“走油”,一定是油腻尽去呀。现在这东西很少见了,不知道淮海路上每日阿姨爷叔大排长龙的光明邨有没有这“走油蹄膀”。
现在在家是不可能弄这么复杂、这么肉感的大蹄膀了,不过,我们每年年末有教师会餐,指定在学校食堂的招待餐厅,2020年餐费标准是每人五十元,那么点菜就要仔细计算,餐厅有道菜“徽州咸蹄膀”,这蹄膀是先用盐腌制,再蒸熟,临上桌前再油炸,表面焦脆,内里咸香,份量足、解馋,非常符合“硬菜”之标准。
文 / 王昭炎
图片 / 王昭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