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国庆节,我们五(三)班的舞蹈队被选上到市少年宫去演出。全班都感到挺光荣,这可是个不容易輪到的好机会哩!
陆欽欽是舞蹈队队員,当然更高兴了。他一下吊住我的脖子,我脚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
屁股跌得真痛!我正想罵他,他却把我耳朵扯过去,告诉了我个好消息:“舞蹈队請你当“剧务”,帮我们演員管衣服。”
这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好消息!一来这职务簡单,只消管半小时衣服就能去看节目;二来我从没到过后台,这回有机会去見識見識,不也是件新鮮事儿么,我一骨碌爬起来,举起书包直是笑。
我扳着指头数日子,好容易盼到国庆节。晚上,我们十个同学,在舞蹈队队长袁俊带领下,整整齐齐向少年宫出发。
少年宫大门口热鬧透了,挤来挤去尽是人。一些没票子的孩子看着我們挺神气地开进去,真是羡慕死了。
我跟在队伍最后,虽然尽量保持严肃的模样,可心里的那股乐勁儿,連自己也說不上来,进門的时候,一脚絆在門檻上,差点儿摔了个臉朝天。
佩着臂章的联絡員,带領我們穿过系满紅緑电灯的大草坪,来到演出場,可他不上台阶,轉到旁边小弄里去。我以为他領錯了路,連忙提醒他:“喂,你跑过头啦!”
联絡員却不停步,一边走一边指着树林深处说:“没錯,这儿的后台化妆室已經挤满,你們是在那边北楼上化妆。”
我一看,把我們放到那么冷清的地方,不由自主地說:“你们怎么把·····.”陆欽欽瞪了我一眼,搶着説:“没关系,没关系···...”
我没好气地跟着大家走。才到北楼,我的心就凉了:北楼跟外面真像两个世界。四周又黑又静,除了門口站了个糾察,屋里没有别人。
我們的节目七点钟上場。同学們换上衣服,一个个走了。这时,我真想跟着他們一起到演出場地去看热鬧。可是这一大堆衣服怎么办呢!
呆在屋里寂寞透了,我趴在窗口招呼楼下值班的光头、翘鼻子上来,好跟我做伴。可是他守着崗位尽朝我摇头。瞧他那副模样,挺一本正經的哩!
我只好站到椅子上望远景。真倒楣,我拼命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可除了前面那片被霓红灯映着的红天外,其他什么也看不見。
墙上的时钟“嘀嗒嘀嗒”走着,我不止一次地回头望,一分钟,两分钟…………唉,这枚长針就像被人用繩子給拖住似的,走得好慢!
“啪嗒啪嗒”,我耳边响起一陣脚步声,是同学們演出回来了!我的一顆心高兴得几乎从口里跳出来,两只脚直往楼下冲。
“来啦·····.”我正要拉开嗓门喊,可一下愣住了:来的人我一个也不認識,是别的学校演出队路过这儿,哪是我们的人啊!真是一场空欢喜。
他們走后,周圍叉寂静下来,除那光头、翹鼻子纠察在門口踱来踱去外,又是什么都没有了。不知怎么的,我差不多是一步一挨地回到楼上。
没法,我强打起精神,在屋子里兜来兜去,兜了十多个来回,腿都走酸了,还是不见人影子。我只好躺在椅子上,数起数来。
数到一百,他們还是没有回来。我起身往楼下看看,楼下多了个人,原来有人来换光头糾察的班了。我趴在窗口羡慕地看着,心头焦躁得象藏了十八只猫猫。
时钟“當當當”敲了八下,一个念头在我脑海里升騰起来:陆欽欽说过,半个鈡点就能演完节目,现在已經八点鈡,他们早該演完了。对!一定是精彩节目把他們的腿拖住了。
也許他们这时正嘻嘻哈哈乐得上勁呢!講好管半小时,凭什么要“剥削”我的宝贵时間呢?我满肚子气憋不住了:去,找他們去!我三把两把,就把衣服卷成一团。
衣服拖拖挂挂实在太多,下楼时我没留神,一失脚直冲到台阶下,正好撞在落班的光头、翹鼻子身上。
那光头糾察一点不介意,他問我上哪儿去,还愿意帮我一起去找。我坚决不要,哪个不爱看戏呢,人家剛下班,好意思“剥削”他看节目的宝貴时間么!
少年宫地方大,我在場子后面轉了好久,东寻西找,累得我渾身是汗,找得够苦!我正想停下来喘口气,不想陆欽欽他们从西厅迎面走来。
陆欽欽正好跑在第一个,我一肚子气全出在他头上:“你们看得真开心,还想着回来?”誰知他那張嘴比我还凶。我把衣服往地上一摔,气得鼻子酸溜溜的,泪水直想往外挤。
袁俊连忙解釋:“我們不是在看戏,因为另一个学校路远,讓他們先演。现在我們剛演完啊!”我可不要听,反正你們在場子里,先演后演都一样看戏,可我呢!
陆欽欽冲着我还要争。我听到扩音器傳来一片鼓掌声,想起了看节目,就轉身往演出場奔去。
我气喘吁吁挤进場,正碰上那光头糾察。他象知道我的心思似的,对我說:“就坐在这儿吧,精采节目还有呐!”
这时台上正演着杂技,这是我最爱看的。真不错!两个小演員头上頂了两迭宝塔样的瓷碗,一边走,一边还跳着舞呢!
我真替他們捏把汗,掉下来可不是玩的!可是他們一点也不放在心上,跳着跑着不算,还翻来翻去换新花样,这回又竪起蜻蜒来啦!
接着,他們两脚离地,头上的碗倾斜下来。我的心不由地怦怦直跳,眼睛紧閉着不敢看了。我想这下准闖禍啦!
忽然,我头上着了一下,难道是瓷碗掉到头上了!睁眼一看,哪有啥瓷碗,小胖子俞小龙正满头大汗站在我身边,没头没脑地問我:“馬金德的鏡你拿了嗎?”
这时,满場子响起爆豆般的掌声,原来两个小演員手里托着完整不缺的碗,正向观众鞠躬。我没听懂小胖子的話,一面鼓掌一面叫小胖子不要*。
小胖子見我无所謂,急了,一把拖住我,嘴里嚷着:“眼鏡是你弄丢的,你得賠他。他那近視眼,失去眼鏡多不方便啊!”
小胖子死命拖着我挤出場子,话象連珠炮似地越说越响:“演出前金德把眼鏡除下来放在上装口袋里的,可是等换上衣服,眼鏡就不見了。你是負責管衣服的,怎么不怪你!”
听清小胖子的話,一股冷气打我头頂直凉到脚底心。可不是,我剛才确是看到金德放的,可是我发火卷衣服的时候,根本就没想到过口袋是順着还是倒着!
走到北楼,同学们已經寻开了。袁俊問我剛才走过哪些地方,我急得話也說不清,只是用手这里指那里指。陆欽欽不耐煩地說:“东指西指,像鬼画符,誰看得懂!”
袁俊要我边找边想。于是,我在前头引路,同学們分成散兵线似地跟在后面。
天黑难找,地方又大,陆欽欽嚷着:“这样找太慢了。来往人多,要是不赶快找到,给人踏上一脚,那才糟呢!”我一听更急了,恨不得一下生出一百双眼睛来。
月亮漸漸移到头頂,我手里的火柴已經划光,連眼鏡的影子也没見着。我难过地望望后面的同学。他们低着头、弯着腰,找得可认真哩!
我俯着身子再找了两步,突然陆欽欽在我背后大叫起来:“眼鏡,眼鏡找到啦!”我一回头,好多人全奔到陆欽欽身边。我有点不敢相信,望着人群,反而傻在那里了。
小胖子过来扯我一把,我才跟过去。只見馬金德用那双兴奋得发颤的手,把眼鏡接过来往鼻子上一架,連说:“没坏!一点也没坏!”
我又兴奋又感动,忘了剛才跟陆欽欽吵嘴,奔上去使勁握住他的手道謝。可是陆欽欽却用力把手縮回去,好象我手上有条蛇似的······
陆欽欽指着正向草坪跑过去的一个光头紅领巾背影說:“喏,就是他找到交給我的。”大家都跟着他的手指望去。我看到了,那不是光头糾察吗!
有人問: “他是誰呀?”小胖子搶着説: “他是主动来帮助我们找眼鏡的。”对了,准是小胖子和我説话时,他在一旁听見,就跟着来了。我的心象被什么猛刺了一下,难受极了:“你呀,和人家比比看!”
我傻楞楞地站在那里,只听袁俊埋怨陆欽欽説:“你怎么不問問他的姓名,我們也好写封信去道謝。”
小胖子認識他,自告奋勇要去追。袁俊一把抓住他說:“你既然認識,就别去追啦!”
袁俊一句話提醒了我,該問个姓名,謝謝他,和他交个朋友。我立刻窜过草坪去追赶,可是他已經跑得没影儿啦!
我站在路边,望着拥来挤去的人群,看到好几个光头,可都不是我要找的人。我犹豫着不知該往哪头追才好。
回头一看,同学們都涌进演出場看戏去了,我当然也想去!可是我脚上好象拖住千斤重的铁块,怎么也举不起来。任务没有很好完成,还好意思看戏?
这时,我又想到那个光头紅領巾,想起他在执行糾察任务时的認真負責,想起我自己执行任务时······我的头沉重地低了下来:我脖子上不也系着紅領巾嗎?頓时,我感到臉上火辣辣的。
还是回家去吧!我轉身正要走,不料小胖子老远叫着奔来。我吓坏了,袁俊又丢了啥东西呢?
小胖子瞧我急的那副模样,还故意逗我,說是袁俊丢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我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小胖子却乐得哈哈大笑:“袁俊丢了个队員,就是你!”
这家伙!我被他逗得哭笑不得,他可好像一点儿事没发生过,拖着我直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