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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我听到关琳琅下了床，走到我身边，镇定地问道：“瑄王妃在看什么呢？”
我蓦地回过身，紧紧地盯着关琳琅，不动声色地问道：“我在看你的窗纸，为什么这一格的颜色不一样？”
她没有回答，目光沉静地直视着我，毫不躲避，脸上，是波澜不惊的表情。
我们就这么对视着，良久之后，关琳琅的脸上露出一个坦荡的笑容，几乎是一字一句道：“别兜圈子了，瑄王妃这么聪明，定然什么都知道了……睿王是我*的，那支毒箭，就是从这个窗格射出去的……我扯下一块窗纸，足不出户，将毒箭射了出去……”
《澜月明》第60章
第1节
关琳琅一气说完，目光淡然地看着我，面容平静。
片刻后，她又沉声道：“我既然敢痛下*手，敢主动招认，就早已无惧生死……瑄王妃可以把真相告诉程乾将军，将我押回都城，交给皇上和皇后处置，给睿王抵命……”
我亦神色如常，不紧不慢道：“第一箭射穿睿王的脖颈，第二箭故意偏了几寸，假装射向程乾将军，实际上是想制造一种假象，伪造叛军寻仇报复的场面……连说辞都替程乾将军想好了，不就是不想为睿王抵命吗？再说了，明明不是你动的手，却要替睿王这样的人抵命，岂不太冤？”
关琳琅浑身一凛，声音颤抖：“瑄王妃，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2节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关琳琅，语气柔和：“从你的窗前，到睿王中箭的台阶，距离甚远。你虽然也出身武将世家，但你幼时父母一直外出征战，先是将你寄养宫中，后又将你寄养于亲戚家，并没教过你骑射……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瑄王说过，你连马都骑不稳。
你后来是学会了骑马，可这射箭的功夫，却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出来的……如果是你，你做不到既能将睿王一箭致命，又能不伤到程乾将军……尤其是射向程乾将军的那一箭，把握得刚刚好，看上去是针对他，实际上却又伤不到他……所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刚刚的那两支毒箭，应该都不是你射出来的……只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替人顶罪？”
第3节
关琳琅的目光，终于躲闪着不敢再看我，嘴里却是嗫嚅道：“瑄王妃别再胡乱猜测了，那两支毒箭，都是从我手里射出去的……是我*了睿王，我恨他……我怀了他的孩子，他却依然对我毫无怜惜，动不动就拳脚相向，还威胁我，用关氏全族的性命来威胁我，拿他嫡皇子的身份来压我……
他这样的人，简直畜生不如……只要他活着，我将永无宁日，所以我才要了他的命……”
关琳琅的话音还没落，屋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我和关琳琅霍然转过身，惊愕地望过去。
只见一个身着深红衣裙的女子，正满脸笑意地跨进门来。
看清来人后，我松了口气。
是谢云舒！
第4节
谢云舒掩上房门，却没有走过来，而是顺势靠在门后，静静地望着我们。
过了会儿，她缓缓开口道：“好了，你们俩别在这儿争执了，青澜你猜得很对，那两支毒箭，确实不是关琳琅射出去的……是我，是我*了赵明柘。特意多射出一箭，就是为了让外人看起来是叛军余孽前来复仇的……”
谢云舒顿了一下，才又接着说道：“我的骑射功夫，青澜你是知道的，你应该早猜到是我了……关琳琅，我知道你仗义，不忍出卖我。可我谢云舒向来坦坦荡荡敢作敢当，我是不会让你替我顶罪的……”
第5节
谢云舒说着，目视于我，眼神平静诚挚：“我早就想除掉赵明柘了……我们曾是夫妻，我对他也曾付出过全部的真心，可他却辜负了我。我们绝婚后，我本想与他一刀两断，从此再无瓜葛……
可偏偏造化弄人，皇上竟然派他来西北驰援我父亲，赵明柘路上故意拖延不说，来到西北之后，在磬谷一战中，故意透露了我父亲的行踪，导致他被埋伏的叛军团团围住，寡不敌众下，死于荒野……
我父亲一生戎马，军功赫赫，竟折在这样的小人之手，想来令人不甘……所以，一箭射穿赵明柘的脖颈，实在是太过便宜了他，我该将他捆起来，千刀万剐了才是……”
第6节
夜已经深了，谢云舒咬牙切齿地说完最后一句话后，整个房间顿时鸦雀无声。
唯有穿过庭院的西北风，像隐匿在黑暗中的鬼怪一般，发出的低沉的呜咽，令人毛骨悚然。
我怔在原地，张口结舌地看着谢云舒，内心的震撼如同惊涛骇浪般，将我整个人淹没吞噬。
谢冀将军阵亡，竟然也是因为睿王故意向叛军透露了他的行踪。
历史，怎么会这般惊人地相似？！
好大一会儿，我才镇定下来，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谢云舒道：“骠骑将军阵亡原来是睿王的刻意报复，实在是可恶至极……可是依你的性格，怎么会容忍至今？为何不向程乾将军说明，让他早早禀告皇上，军法处置……何必再弄脏了你的手？”
第7节
谢云舒往前走了几步，走至窗前，背对着我和关琳琅，掷地有声地回答道：“赵明柘害死了我父亲，我虽然对他恨之入骨，但依然分得清轻重主次。
尧城尚在叛军之手，这是父亲未了的心愿，我得先公后私，先收复尧城，再报自己的*父之仇。所以，父亲殁了之后，我悄无声息地离开西北大军的营地，女扮男装，潜入尧城，混入叛军中。
至于我为什么没让程乾将军禀告皇上，是因为我信不过……赵明柘诬陷嫔妃，残害皇子，幽禁官眷，暗*宫女，哪一样不是死罪？可他却依然好好活着，还被委以重任，率军驰援西北……
焉知我把他害死我父亲的真相禀告皇上之后，皇上不会用另一番说辞来包庇他？何况，我也找不到确凿的证据，所以只能自己了动手了！”
第8节
说到这儿，谢云舒停下来，转身扫视了一眼我和关琳琅，声音低了下去：“我早就决定，尧城收复之后，赵明柘的死期就到了……但是听说关琳琅有孕后，我有过犹豫。扪心自问，让一个尚未出生的孩子失去生父，是不是太过残忍？
然而，当我亲眼目睹赵明柘深夜殴打关琳琅后，就打消了自己的恻隐之心。孩子有这样的父亲，才是他的不幸……而赵明柘这样的畜生，不配为人父，更不配继续存活于世。
今晚，我看到赵明柘去往西厢房的方向，后来似乎在廊下与你、瑄王还有程乾将军发生了争执，我知道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要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死于叛军的毒箭。
不过，想要让他一箭致命，必须找个绝好的位置。而我选的位置，就是这个房间的窗子。所以我直接提着弓箭过来，毫不费力地要了赵明柘的性命……这就是真相，与关琳琅无关！”
关琳琅急急地摇头，补充道：“不，那天半夜，赵明柘把我推倒在地，用脚踹我之后，我已经动了*心……今晚的行动，是我与谢云舒早早合谋好的，是我配合她一起动手的……”
第9节
听到关琳琅的话，谢云舒笑了一下，用满不在乎的语气道：“青澜，既然你发现了端倪查出了真相，可将实情告诉瑄王和程乾将军，我……任由他们处置……至于关琳琅，就放过她吧，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呢……就说我胁迫了她，强行进入她的房间，威逼她不能出声……”
我沉默地看着这两个女子，看着她们互相保护，互相为对方开脱，顿时心生感慨。
她们俩，一个是以前的睿王妃，一个是现在的睿王妃，原本素昧平生，却因为一个男人，同仇敌忾地团结在一起。
迎着谢云舒的目光，我站起身，缓缓道：“若今晚你们没有动手*了赵明柘，那么动手的……可能就是我了！”
第10节
谢云舒定定地看着我，狐疑地问道：“你？你为什么想要除掉赵明柘？”
我迟疑了一下，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还是关琳琅替我解释道：“赵明柘查到梁祁生母的身份，以此为要挟，想逼迫程乾将军将梁祁立下的功劳，都归到他身上……若是不除掉他，天知道他还会起什么幺蛾子……”
谢云舒微微一怔，急切地追问道：“梁祁的生母？梁祁的生母是谁？”
我紧张地看着关琳琅，不知道她到底知道多少。
只见关琳琅踌躇了片刻，言简意赅道：“梁祁是前朝楚云公主的亲生儿子……算是和叛军有关系吧，赵明柘就是想以此为把柄，拿捏程乾将军……”
谢云舒神色一凛，嘴里喃喃道：“梁祁竟然是前朝公主的儿子……”
怕谢云舒再继续追问下去，我打断她，一脸郑重道：“时辰不早了，你们也都早点儿歇着吧……今晚的事，到此为止，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会说……希望你们也一样！”
说完，我转身离开了关琳琅的房间。
第11节
我没有再去西厢房，而是直接回到自己的住处。
倒在床榻上，我像是走了很远的路似的，有些如释重负，又有些疲惫虚弱。
刚刚，面对谢云舒和关琳琅，我亲口表示会替她们隐瞒。
可是，程乾将军说得对，睿王是皇子，又是皇后亲生的唯一的嫡皇子，他死于非命的消息传到都城，定然会引起轩然大波，皇上也定然会追查真凶。
谢云舒精心筹谋的这一切，能瞒天过海吗？
毕竟，刺客没有抓到。而我能猜到的，恐怕明熙和程乾将军也都会猜到。
明熙倒还好说，程乾将军却是那般小心谨慎之人，他会冒着*头的危险，替谢云舒和关琳琅瞒下所有吗？
就算他有心隐瞒，身为西北军主帅，睿王死于尧城县令的府邸，凶手却逃之夭夭，他该如何向皇上和皇后交代？
第12节
正这么想着，一声门响突然传来。
我应声望去，看到是明熙回来了。
见我在屋里，他诧异不已：“青澜，你已经回来了？”
没等我回答，他便顺口说道：“我以为你还在关琳琅那儿，跟她还有谢云舒聊天呢！”
我一下子坐了起来，惊问道：“你……你都知道了？”
明熙深深地看着我，面容凝重严肃：“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离开之后，我和舅父亲自带护卫出府追查刺客……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暗*睿王和舅父的刺客已经抓到了，果然是叛军的余孽……”
--第60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