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子展示护官符,贾雨村才看了前面“贾、史、王、薛”四则,忽然被打断,有人报:“王老爷来拜。”
书里明说,此时“雨村犹未看完”,也就是说,这四家后面还有。
也就是说,我们常说“四大家族”,其实马虎了,这护官符上所列,应该远不止这四家。
譬如说,书里反复出现的江南甄家,其富贵权势,大抵与贾家相当,应该也在。
“贾、史、王、薛”只是打头的四家。
贾雨村面对的,其实是个非常庞大的巨阵。
其中的力量,他难道不知道——贾政轻飘飘一句话,就帮他补上了应天府。
2,这里“王老爷来拜”,贾雨村出去迎接,一顿饭功夫,回来再与门子细谈。
而这王老爷的出现,在这里有什么用?
他是什么人,来干嘛,一点信息没交代,似乎就是个可有可无的闲笔。
把他拿掉,似乎对情节毫无影响。
然而我们知道,《红楼梦》“批阅十载,增删五次”,哪有多少可有可无的闲笔呢?
所以这个“王老爷”,就是“贾、史、王、薛”之王家的人,就是为薛蟠之事而来。
所以贾雨村料理定归之后,“忙作书信二封,与贾政并京营节度使王子腾,不过说‘令甥之事已完,不必过虑’等语”——
否则贾雨村与王子腾素无瓜葛,怎么能冒昧写信,还“令甥之事已完,不必过虑”,人家拜托你了吗。
想明白那个“王老爷”正是王子腾所差,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3,贾雨村既与王子腾搭上线,对案件自然已有计较,转身却不动声色,耐心地听门子一个劲叨咕叨。
很装了一阵子批。
这贾雨村素来是装得一手好批的,前面林如海说要拜托内兄(指贾政)帮他安排门路,他还煞有介事地问,不知令亲现居何职什么的——其实听过冷子兴演说荣国府,心里不早门清嘛。
那一段脂批说是奸雄本色。
此处正好对照着看。
4,这样的人岂是好相与的。
门子卖个乖,却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后来被寻个不是,远远打发了。
为什么要打发了?
书里明说:“此事皆由葫芦庙内之沙弥新门子所出,雨村又恐他对人说出当日贫贱时的事来,因此心中大不乐业。”
然而很可能不仅于此。
这个门子,不是一个安生的。
他与长官讲话的态度很成问题。
说起被拐卖的甄英莲,“门子冷笑道:‘这人算来还是老爷的大恩人呢!’”
落魄之事,贾雨村本就不乐意提,而门子不仅主动提,还“冷笑”?笑什么笑?还“冷”?
几个意思啊?
贾雨村故作踌躇,说不知如何剖断,“门子笑道:‘老爷当年何其明决,今日何反成了个没主意的人了!’”
还笑?还有,听听这语气,教训起长官来了。
门子却得意忘形,直接挑明:你“补升此任,亦系贾府王府之力”。
贾雨村继续装批,说自己心里不忍,而门子又特么“冷笑”起来,接着教训:“老爷说的何尝不是大道理,但只是如今世上是行不去的。”
贱兮兮的模样,跃然纸上,栩栩如生。
这世上,就是有些人笑得实在太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