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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友卫民发来一帖,列出一些向来认为“有音无字”俚语,云现在有人考究出其本字,求证于我。我回复,既然依读音作了考证,那恐怕是正确的;但那些从《康熙字典》“挖”出来的古字,字形古怪,笔画繁多,即使注了音,读完以后恐怕也记不住写不出,比如“贔屭”、“齮齕”、“䒐䒏”这些。这就坚定了我之前的想法:
1. 所谓“有音冇字”的广州话语汇其实都是有字可寻的,只是由于史上文字教育的缺失,现代白话文取代了文言文;再加上当代“推普”、“简化字”等等,造成广州话中的古字难以书面而仅靠口语流传,那些字就不知不觉“流失”了。
2.将其“挖”出,全面“复古”,恐怕不现实。会造成大面积的难认、难读、难写,电脑也打不出来。应尽量使用音同、音近的常用字书写之。
广州话中有一些俚语,在日常的口语交际中“出镜率”很高,但人们苦于不知如何书写出来,或者是听到后不解其意。下面,就试将这类俚语盘点一番。(为简略,词性用名、动、形等表示;必要的例句用“”表述。有必要“翻译”成规范汉语的例句,加括号表述。)
咈[fid7]①动,用藤条、荆条抽打;“个仔好曳,我揦起鸡毛扫就咈过去。”(儿子太调皮了,我抄起鸡毛掸子就打他。)②形,外来语,形容身材好,源自英语fit。“嗰条女好咈!”(那姑娘身材很好!)③名,权力,“我哋部门,主任系挂名嘅;由副主任揸咈。”
嘍[leo3]①动,单方邀请对方一起做事,“今日好天,我嘍佢去郊外钓鱼。”②动,寻衅,“讲唔到两句佢就嘍打。”
睄[sao4]偷看,偷偷瞧。“条女好正,佢忍唔住睄多几眼。”(姑娘很漂亮,他不由多瞟了几眼。)
撚①[nen2]动,玩弄。“得闲就喺屋企撚鹩哥。”(有空就在家里逗弄八哥)“你唔好同我撚花臣呀。”(你别跟我耍花招) ②[nen2]名,粗口字,相当于网络语“然并卵”的“卵”。③[nin2]动,掐。“撚住佢条颈”(掐住他脖子)“撚死嗰只曱甴”(掐死那只蟑螂)
㕹[fag8] ①动,抽打。“一棍㕹过去”。②动,搅拌。“㕹鸡蛋”。
埄[beng6]动,倚、靠。“佢将锄头埄响门口。”(他把锄头靠在门口)有个俗语“扫把埄成精”,比喻长期从事某项工作,日子久了就很精通。
柈[ban3]动,用棍子打。“一棍柈过去”。
韞[wen3]动,困,关禁、囚禁。“唔老实就韞佢入黑房!”(不老实就关他到禁闭室!)
撄[ngeng2] 动,(被硬物)顶到。“边个咁衰挤旧鹅春石落我席底,撄亲我腰骨?”(谁这么使坏放块鹅卵石到我席子低下,顶疼我?)
喓[yiu1] ①动,刺。“听到佢噉讲,我个心真系喓心喓肺咁痛。”(听到她这么说,我内心感到刺心刺肺般痛。)②动,用针或细物挑出来。“手表跌咗入泥湴,攞支竹仔喓返出嚟。”(手表掉进泥淖了,拿根竹子把它挑出来)
扽[ten3]动,退后。“扽两步”(后退两步)。有个俗语“人衰行路打倒扽”,意思是人不走运连(向前)走路都倒退。
林审[lem4sem2]形,形容琐碎的事物。“主要嘅问题搞掂咗啦,就剩番啲林审嘢未做。”(主要问题解决了,就剩下一些琐碎的事没做。)
攋猫[lai3mao1]①动,违反规矩或游戏规则,耍无赖。“讲好输咗要捐枱底嘅,但系佢攋猫唔肯捐。”(说好输了要钻桌底,但他耍赖不肯钻。)②动,赖账“佢攋猫唔畀钱”。
孭飞[mé1féi1]动,承担责任,承担后果。“支光管明明系佢打烂嘅,却要我孭飞赔钱。”
寮刁[liu4diu1]形,形容小孩顽劣。“嗰个明仔够嗮寮刁咯,居然攞浆糊油落黑板道。”(那小明够顽劣的了,竟然拿浆糊涂到黑板上。)
境轰[ging2gueng2]名,不好挑明、秘而不宣的内幕,猫腻。“呢头网上爆料佢偷税*,嗰头佢就高调出嚟做慈善,里便一定有境轰。”(这边厢网上正揭露他偷税*,那边厢他就高调出来做慈善,这里边一定有猫腻。)
廪抌[lem5dem2]形,纷纷、持续不断。“张叔手气真系好,廪抌噉食糊。”(张叔手气真好,连续不断和牌。)
频轮[pen4len4]形,急急忙忙,着急。“九点三开车,我八点九先至出门口,赶得好频轮。”(九点十五分开车,我八点四十五分才出门,赶得很急)
呢気[lé2hé3]形,乱七八糟,紊乱,乱套了。“佢做嘢宁舍呢気嘅。”(他做事特别紊乱)
叽趷[gi1ged9] ①名,动静,风吹草动。“有乜叽趷就走夹唔抖!”(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赶快逃跑)②动,动手动脚。“你再叽趷我就报警啦吓!”(你再动手动脚我就报警!)
呢啡[lé2fé2] ①形,家居破旧、杂乱、肮脏。“佢屋企好呢啡。” ②形,衣着不修边幅。“睇你,着件衫都呢啡过人。”(你看你,穿件衣服也不修边幅)
掗拃[nga6za6] ①形,占空间大,紧挤。“嗰个肥佬一个人占两个位,够嗮掗拃。”(那胖子一人占俩位置,真够紧挤的)②形,盛气凌人、十分霸道。“你系球星,更唔应该喺场上咁掗拃。”
棘脚[kég8gêg8]形,不顺利,很棘手。“跳槽呢单嘢好唔顺,好棘脚 !”(跳槽这事很不顺利,很棘手)
嗲吊[die2diu3]形,不慌不忙,慢吞吞;或做事丢三落四)“老妈做事一向嗲吊。”
依揖[yi1yeb7] ①形,形容关系暧昧;此意多叠用为“依依揖揖”“老细同小秘依依揖揖,我哋早就知道咯”。②动,打情骂俏、眉来眼去。“佢两个喺客厅依揖,我诈帝睇唔到。”(他俩在客厅打情骂俏,我装作看不见。)
依郁[yi1yug7]名,动静、风吹草动。与“叽趷”同义。
揦西[la2sei1]形,做事马马虎虎,敷衍了事。“叫你做计划你剩系列条骨,咁揦西点得呀?”(要你做计划你仅列条纲,这样马虎怎么行?)
娿哿[ngo1go6] ①形,婆婆妈妈的,很拖拉。“佢做事一贯娿哿,慢人半拍。” ②名,比喻一事当前态度暧昧、支吾含糊的人。“呢条题千祁唔好问佢,佢系个娿哿嚟嘅。”(这道题千万不要文他,他是个糊涂蛋。)
嘞咔[leg7keg7]据考,其本字为“㪐㩿”。形,形容讲话结结巴巴。“领导讲嘢本来就嘍口,碰到唔识嘅字,就更加嘞咔咯。”(领导说话本来就口吃,碰到不认识的字,就更加结巴了。)
嘍口[leu3heu2] ①形,口吃、说话结巴。②坊间借用于表达由于辈分相距太远而难以表述的称谓。“嘍口阿爷”(爷爷的爷爷,即高祖父),“嘍口孙”(孙子的孙子,即玄孙)。
藞苴[na5za2]形,肮脏、邋遢。“件衫咁藞苴嘅?”(衣服怎么这么脏?)
吽哣[ngeu6deu6]名,呆。“发吽哣”(发呆)。
虓䰧[ao1wu4]名,怪物,妖魔鬼怪。(大人对小孩子:)“仲喊?再喊虓䰧婆就嚟嘎啦!”(还哭?再哭妖魔鬼怪就来的了!)
折堕[ztd8duo6]名,坊间说的因果报应,因做了很多亏心事令人生或后半生倒霉到极点。“贪咗几个亿,而家要洗净个萝柚坐花厅,真系折堕咯。”(贪污了几个亿,现在要洗干净屁股坐牢,真是报应啊。)
涝滜[lao2gao6] ①形,家居东西凌乱。“佢间房好涝滜。” ②形,场地情况混乱。“一场演唱会将个好端端嘅足球场搞到好涝滜。”
忳气[den3héi3]动,向别人诉说不开心的事。“辉仔寻日同我忳气,话班主任日日捉佢鸡脚。”(小辉昨天向我诉苦,说班主任天天找他的茬。)
起琼[hei2kéng4]形,比喻高傲,抬高身价,吊起来卖。“阿兰丑样兼夹巴闭,以前男人都唔逅佢;而家有咗钱,就起琼咯。”(阿兰样貌丑还脾气臭,以前男人都瞧不起她;现在有钱了,就吊起来卖了。)
揦脷[la2lei6]形,本义为辣得舌头都麻了,比喻东西贵得离谱。“进口菩提子卖到百五蚊斤,够嗮揦脷!”(进口葡萄卖到一百五十块一斤,真是贵得不靠谱!)
扽舦[ten3tai5]动,原指车船向后退,比喻临时退出。“原本约好同A队打场热身赛,点知人家嫌钱少扽舦,唯有告吹。”
兜踎[deo1meo1] ①形,比喻落魄。“因为烂赌,公司同房产都输嗮,而家佢就兜踎咯。” ②形,比喻环境不好。“嗰间大排档卫生唔好,仲建喺灰尘滚滚嘅公路边,好兜踎哦。”
嘞牙[lag1nga2]形,舌头有毛病而口齿不清、口吃。“嘞牙仔”(口吃的男人)。
踎蹾[meo1den1]动,比喻失业、待业。“佢又畀老板炒鱿鱼,而家响度踎蹾。”
兀突[wed9ded9] ①形,难看。“嗰条虫好兀突啊。” ②形,很脏。“个农贸市场满地菜叶垃圾,仲有周围鸡血鱼血,太兀突咯!”
趯更[dég8gang1]动,逃跑。“睇到城管过嚟,嗰啲走鬼纷纷趯更。”
发蜢蹭[fad8meng2zeng2]动,爆发型烦躁、易发火。“一叫佢做家务佢就发蜢蹭。”(一叫她做家务她就发脾气。)
发噏疯[fad8ngeb7fung1] 动,说话没遮拦,乱说话;或责备别人说话没有根据,造谣生事。“佢讲啲嘢一啲根据都冇,直情系发噏疯。”(他说的话全无根据,简直是胡说八道。)
冇搭霎[mou5dab8sab8],形,形容儿儿戏戏、似真似假;不认真、无章法、随随便便,态度不严肃等等。“做嘢冇搭霎”。
冚唪唥[hem6bang6lang6]副,通通、全部。“呢间时装店卖嘅冚唪唥系洋垃圾。”(这间时装店卖的全是洋垃圾。)
吊吊捀[diu4diu1fing3] ①动, 晃来晃去。“大风吹到嗰盏电灯吊吊捀。”(大风吹得那盏电灯晃来晃去。)②形,形容事情没有着落。“佢两个系拍紧拖,但结婚呢件事仲系吊吊捀。”(他俩是在谈恋爱,但结婚一事可没着落。)
圆揼朵[yun4dem4dê4]形,很圆,圆滚滚的。“圆揼朵嘅面仔”(圆圆的脸蛋)。
坎坎声[hem4hem2séng1] ①形,迅速提升。“商场坎坎声起价”。②拟声词,大火燃烧声。“大火坎坎声烧嗮间木楼,几架火烛车都救唔熄。”(大火呼呼地烧透了那木楼,几部消防车都救不及。)
啫啫声[jê1jê1séng1] ①形,唧唧喳喳。“大人响道讲嘢,妹猪喺旁边啫啫声驳嘴。”(大人在那里说话,小妹却在旁边唧唧喳喳地顶嘴。)②拟声词,肉菜放进烧旺油锅发出声音)“炒羊排要烧红油镬爆到啫啫声至得。”
吥吥车[bud7bud7cé1]名,童语“汽车”。“听日带你去坐吥吥车。”
gê4gê4声[gê4gê4 séng1]拟声词,打呼噜的声音。“佢瞓到 gê4gê4声。”
䟴䟴腳[ngen3ngen3gêg8]形,摇震着二郎腿,悠然自得的样子。“大家响度埋头苦干,佢却响办公室饮茶䟴䟴腳。”
冇根兜[mou5gen1deo1]形,比喻丢三落四,无责任心。“做嘢冇根兜”。
冇人逅[mou5yen4heo1]动,①货物无人喜欢,无人买。“嗰啲保健品喺货架趸咗成个礼拜都冇人逅。”(那些保健品在货架上摆了一星期都无人光顾。)②男人娶不到老婆或女人嫁不出去。“佢都卅呀几钩咯,仲系冇人逅。”(他[她]都三十多岁了,还是没有对象。)
唔菈更[ng4la1gang1]形,事情无任何关联。“捉棋同羽毛球,系两个唔菈更嘅体育项目。”(下棋与羽毛球噼里啪啦是两个没有关联的体育项目。)
打赤嘞[da2cég8lag8]动,男人光着上身。“天太热,建筑工人都打赤嘞做嘢。”
虢礫緙嘞[kig7lig7kuag7lag7] ①拟声词,打算盘的声音,类似普通话的“噼里啪啦”。②(由意义①引申)动,总计,相当于“计计埋埋”。“包装、保险、托运等等嘅费用,虢礫緙嘞五旧水啦。”(包装、保险、托运等等费用,总计五百块钱吧。)
最后补充一点:双音的形容词性俚语,大都可以变为AABB的叠用形式,或加深程度,或扩大范围,或增加数量。比如,频轮——频频轮轮;掗拃——掗掗拃拃;嗲吊——嗲嗲吊吊;涝滜——涝涝滜滜;呢啡——呢呢啡啡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