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马丽在《东北虎》时,感受到了耿军作品中的这种变化。她在接受采访时说:“以往他的戏大多是以男性角色为主,女性角色较少,这一次他的作品相对柔情了,会让你觉得很温暖、有爱。”
获奖之后从2002年第一部短片开始算起,耿军已经拍了快20年电影。在这漫长的时间里,他一点点经历着与观众的见面和来自电影节的荣誉。然而,拿奖这件事在耿军的叙述中,往往是轻描淡写的一笔,并不隆重。
2003年,他拍摄了第一部长片《烧烤》。灵感源于《北京晨报》的一则社会新闻:两个外来打工者没钱回家过年,于是绑架了一个陪聊女。耿军找了摇滚乐队的两个鼓手出演,在石景山的一个小院儿里拍了18天。后期做完后,耿军觉得“太闷了”,主演们也一致表示,这片子太难看了,为了脸面,以后还是封存起来。
过了没多久,《烧烤》被选中在北京师范大学的阶梯教室放映。那个教室有200个座位,放映当天全部坐满,连过道都挤满了人。耿军坐在第一排,非常紧张,整个过程上了七八次厕所。期间,观众席响起一片又一片笑声,耿军手心出汗,腿一直抖。“他们在嘲笑我。”他想。
次年,《烧烤》入围法国南特电影节和鹿特丹电影节。
导演耿军工作照
《轻松 愉快》获得圣丹斯电影节评委会特别奖时,没有主创与他同在,只有一些同时入围的人们互送纪念品。耿军也没什么可送的,就给每个人送了一盒“芙蓉王”。
颁奖典礼结束后,距离耿军坐飞机回国只剩3个小时的时间了,他抱着奖杯回酒店收拾行李,马不停蹄地赶往机场。圣丹斯电影节给每位导演发了一件印着电影logo的羽绒服,他一直穿到了现在,包括《博客天下》的采访现场。
直到2021年6月19日,上海国际电影节金爵奖公布那晚,耿军才感觉到气氛变得与以往不同。宣布《东北虎》获得最佳影片后,主创团队们抱在了一起。颁奖辞说:“影片用象征性的喜剧手法,表现了社会变革时期普通人的生活状态和对于未来的向往。”台上,站在边上的张志勇一直在抹眼泪。
那晚的庆功宴上,耿军喝了很多酒。他看到美术指导兰志强坐在那儿,冲他大喊:“兰志强!你得奖了!”看到剪辑助理,又喊:“你得奖了!”几个回合下来,章宇主动站起来,对着耿军喊:“导演!我得奖了!”
大量的媒体向他涌来。拿奖后的一周时间里,耿军面对连番的采访,平静的生活被打破。对于他而言,那像是一场长跑,“一天要说一个月的话”。
2022年1月14日上映的《东北虎》,是耿军第一部登上院线的作品,宣传期间,他似乎又开始了一次长跑,媒体采访和映后交流,从早到晚排满了。
电影第一次走进院线,耿军不觉得自己的作品需要面临所谓商业的审判,只是提供“审美趣味的多样性”。对于票房,他有期待,但也“没有那么期待”。
和耿军合作多年的制片人王子剑认为,耿军需要摆脱以往独立制作的蛮荒状态,进入电影工业拍电影,“获得更大的话语权”,这是唯一能够保证他继续创作的办法。
对此,耿军没有反对。不过所谓“电影工业”,在耿军看来有着更平民化的理解——可以拍夜戏了。“我以前不敢拍夜戏,因为没有灯光,接下来的电影我也可以拍夜戏了,这不就是工业的支持吗?”
最早,他拍电影连DV也买不起,只能给广播电台打热线电话说“招募摄影师”,连人带设备都算借用。拍摄《东北虎》之前,他一直沿用小成本的独立电影制作方式。拍摄条件改变了,但他希望保持一种“充分的自由”。
保持充分的自由,是耿军对于创作和人生的坚持。今年他46岁,没有任何房产,过年回鹤岗,仍然住在父母家里,觉得特别自在。早年间,父母曾提出给他在北京买房,他们交首付,耿军还贷款。他觉得那样会掏空整个家庭,没有同意。
如今,他十分庆幸自己没有“掉入这个漩涡”。“我没有干这个事,所以我现在充分自由。我,无产者。”
自由也成为耿军电影创作的基石。他遇到过困境,但精神却突破了困境。就像他的电影中的那些主人公,总还会找到一点出口,有着苦中作乐和笑对生活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