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西周王朝最后一位君主,周幽王一直饱受争议,两千多年来始终以昏君的形象示人。但我却认为,周幽王的形象很大程度是被严重丑化了。我不怕被人说成是“洗白”“翻案”,如果周幽王确实是被冤枉的,为何不能“洗白”,为何不能恢复历史的本来面目?
《史记·周本纪》里,周幽王的主要罪状有三大条:周朝领土内天灾不断,这是因为幽王失德;宠幸褒姒,烽火戏诸侯,废掉申后及太子;重用奸佞如和珅一般的虢石父,横征暴敛,国人怨声载道。
我们都知道,西周王朝自周昭王三征荆楚失败后就由盛转衰,周宣王继位后致力于振兴周王室,多次对外用兵,周室曾经一度回光返照,连长期不来朝拜的东方诸侯领袖鲁国国君都带着两个儿子去镐京觐见天子,周宣王和周王室的面子赚得足足的。
但是周宣王的中兴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连年战争严重损耗了周王朝的国力,到周宣王晚期,王室的财政已经无法继续支撑下去,打仗就是打人打钱打物资,后勤跟不上,仗也打不赢,因此周宣王晚年对西戎的几次战争都以失败告终,尤其是千亩之战惨败给姜氏之戎,周朝的南国之师全军覆灭。
接手这样的烂摊子,周幽王必须要有“天纵英才”才行,但周幽王跟历朝历代的绝大多数君主一样,资质上只是个平凡常人。
面对周朝的危局,他也是回天乏力。
很多史书上说周幽王是昏君,那么,周幽王吃喝享乐了吗?好像史籍上并没有他大搞奢靡生活的铁证,连被污名化严重的商纣王都有建造酒池肉林,整日与妲己奢靡享乐的“罪状”,周幽王好像还没有什么贪杯好色的具体例子流传下来。
周幽王坐以待毙了吗?也没有,他任用虢石父总揽朝政。《史记·周本纪》说,“石父为人佞巧善谀好利,王用之。”
熟悉西周历史的人们都知道,虢氏一族出自周文王一脉,在西周地位显赫,历代虢国国君都在王室担任卿士和“师”(军事指挥官)的要职。面对周宣王给周王室留下的千疮百孔的财政窟窿,虢石父只能尽力补救,这就势必会触及诸侯和其他贵族的利益。
说其“善谀”,其实就是指周幽王信任虢石父;说其“好利”,其实就是指虢石父向诸侯和贵族课以重税,但是因为操之过急,肯定存在诸多不当举措。于是,虢石父就成了王室众臣一齐声讨的对象。面对政敌,扣上一顶油嘴滑舌、巧言令色的“奸臣”帽子是最保险的。
但后世之所以指责周幽王昏聩,还不在于当时有多少天灾人祸、也不在于他身边有多少“小人”环绕,最主要的是由于周幽王废嫡立幼,破坏礼法,遭到反对,于是引来祸乱,导致西周灭亡。就因为这个,才坐实了周幽王“昏君”之名。
这就很值得说道说道了。
我曾经在《》这篇文章中提到过,按照周人礼法和“伯、仲、叔、季”的长幼排序,褒姒所生的伯服才是周幽王的嫡长子,后来的申后及其所生的姬宜臼(即东周的开国君主周平王)并不是正宫皇后和嫡传太子。
作为周室外戚和政治军事盟友,姜姓一族及姜姓的齐、申等诸侯国始终是周代的一股重要政治力量,历代周天子娶的很多都是姜姓女子,整个西周就有7位天子立的是各种名字的“姜后”“申后”。尤其是西周晚期,接连三代周天子娶的都是姜姓夫人,姜姓独霸后宫,其地位堪比清朝初年的蒙古科尔沁部的博尔济吉特氏们。
但是,周天子们真的是心甘情愿娶的这几位姜夫人、申夫人吗?恐怕不见得。
前面提到过,周宣王在千亩一战中惨败给姜姓之戎,这个姜姓之戎与西申是本家亲戚。周王室主要有三支军队,即“宗周六师”“成周八师”“南国之师”,千亩之战,“南国之师”全军覆灭,周朝实力大损。
最可怕的是,姜姓之戎的兵锋就快打到周朝的腹心地区丰、镐两都了,这种局面跟后来汉高祖刘邦的白登之围和明朝的土木堡之变情况差不多。周王室已经没有军队可以抵抗了,怎么办?只能讲和。派谁讲和,只能派势力大又与姜姓之戎有宗亲关系的申国去讲和。
申国与姜姓之戎都是姜姓,但已经归化了周朝,替周朝消灾自然是尽心尽力,城下之盟是少不了的。姜姓之戎拿了好处不再得寸进尺,申国无利不起早,也要捞取一定的好处,可以推测,其条件就是让周宣王的太子姬宫湦娶申侯的女儿,进一步巩固“姬姜(姬申)”联姻。
但当时的姬宫湦已经娶了褒国女子褒姒作为嫡夫人,并生下了他的嫡长子伯服,否则这个孩子在历史上就不会叫做“伯服”,而是会叫“姬服”或“叔服”或“孟服”等等其他的名字。
《周本纪》说,“幽王嬖爱褒姒”,真实的情况应该是姬宫湦和褒姒这对结发夫妇感情深厚。但是天子的婚姻都是政治婚姻,此一时彼一时,为了换取申国的支持,周宣王只能让姬宫湦改立申侯的女儿为正,褒姒降为普通的妃子。
等到姬宫湦继位之后,申侯的女儿就被扶立为王后,她所生的儿子姬宜臼就变成了太子。后人不明就里,却把褒姒与申后的入宫次序整个颠倒,并随着《东周列国志》等小说的影响,固定成了人们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