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松龄(1640~1715)
字留仙,一字剑臣,号称柳泉居士,又被尊称为聊斋先生,他是山东淄川(今淄博)的一位杰出文学家。早年即以卓越的文学才华闻名于世,深受施闰章、王士禛等文学大家的赞赏。尽管他多次应试,却始终未能金榜题名,直到七十一岁才终于成为一名贡生。
蒲松龄曾在中年时期担任过一段时间的幕僚,后来回到家乡,以教书为业,直至晚年。他出身寒微,深知民间疾苦,因此能够深入了解底层人民的生活。他不仅擅长诗词创作,还精通民间曲艺。在长达数十年的时间里,他创作了一部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并不断地对其进行修改和补充。这部作品采用了唐代传奇小说的文体,通过讲述狐仙鬼怪的故事,对当时的社会现象和政治环境进行了深刻的批判。
除了《聊斋志异》之外,蒲松龄还创作了许多其他文学作品,如《聊斋文集》、《聊斋诗集》、《聊斋俚曲》等,以及关于农业、医药等方面的通俗读物。他的作品丰富多样,具有很高的文学价值和历史意义。
《聊斋志异》是一部独具魅力的文言短篇小说集,总共收录了431个精彩纷呈的故事。这部作品大致可以分为四个主题:
一、对现实社会的不满情绪,通过揭示和嘲讽贪官污吏、恶霸豪绅的丑恶嘴脸,以及直接针对封建政治制度的批判,展现了作者的愤懑之情。在这方面,《促织》、《席方平》、《商三官》、《向杲》等作品尤为引人入胜。
二、蒲松龄深谙科举制度的弊端,因此在《司文郎》、《考弊司》、《书痴》等篇章中,毫不留情地揭露了这一制度的黑暗面,描绘了考官们的愚昧和贪婪,剖析了科举制度对知识分子精神的束缚和腐蚀,以及考场中不正之风的盛行。
三、对人间真挚、纯洁的爱情及其为之奋斗的底层妇女和穷书生给予高度赞扬。这方面的代表作品有《鸦头》、《细侯》等。此外,《聊斋志异》中还有许多狐鬼精灵与人恋爱的故事,充满了浪漫气息。这些故事中,我们可以看到许多美丽、纯洁的女性形象,如红玉、婴宁、香玉、青凤、娇娜、莲香等。
四、部分短篇故事寓意深刻,旨在阐释伦理道德,具有教育意义,如《画皮》、《劳山道士》等。
《聊斋志异》是一部充满浪漫主义精神的小说诗歌文学作品。这种浪漫主义主要体现在对正面理想人物的塑造上,尤其是通过花妖狐魅变来的女性形象。同时,作者还巧妙地运用了许多浪漫主义手法,如梦境、天地间的奇幻变化等,突破现实的束缚,表现自己的理想,解决现实中无法解决的矛盾。
《聊斋志异》又可以分为两种截然不同的作品:
一类是简短的奇异传闻记录,另一类则是真正的神鬼、狐妖、花木精灵的奇幻故事。这两种类型在篇幅上大致各占一半,但也有一些作品处于两者之间。
这些作品的材料来源,据作者蒲松龄在书前的《聊斋自志》中称,一是他喜欢听人们谈论鬼怪,二是他的朋友们也通过邮筒寄送给他各种素材。此外,相传蒲松龄经常在路边备烟茶供行人享用,趁机与他们闲聊,收集奇异传说的故事(见邹弢《三借庐笔谈》)。
蒲松龄他才华横溢却一生贫困潦倒,科举经历数十年的磨难,又以低贱的塾师身份生活于缙绅富贵之家,这使他在心理上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这种压力在作品中就表现为对社会不公的尖锐抨击。
另一方面,他对许多社会问题的看法并不高明,当他以现实人物为小说主人翁时,往往宣扬陈腐的礼教观念,如《耿十八》、《金生色》等篇,都对妇女不能守节进行严厉鞭挞,甚至认为她们活该得到悲惨的结局,而《杜小雷》则写一个女人不孝顺婆婆而化为猪的故事,县令将其捆绑示众,立意极为恶劣。
然而,作为一个情感丰富、想象力出众的艺术家,当他在完全是幻想的境界中描绘狐鬼的形象时,却又写出了本属于人类的许多美好向往。当然《聊斋志异》中占主导地位的作品,是批判社会现实和幻想美好人生两类,这也是人们喜欢这部作品的原因。
蒲松龄一生饱受科举之苦,每当谈及此,百感交集,辛酸无比。书中有《三生》篇,写名士兴于唐朝被某考官贬落,愤懑而死,在三世轮回中与该考官的后身为仇。篇末作者议论道:“一被黜而三世不解,怨毒至斯哉!”这位名士三世不解的“怨毒”,正是蒲松龄自身心态的反映。所以,书中涉及科举的地方特别多。只是,蒲松龄对科举制度本身并未提出否定,他所特别加以攻击的,是考官的“心盲或目瞽”(蒲松龄《试后示箎、笏、筠》)以致良莠不分。如《贾奉雉》篇,写贾奉雉每次以好文章应考,总是名落孙山,最后把“不得见人之句”连缀成文,却高中第一名。
又如《司文郎》篇,写一个神奇的瞎和尚能用鼻子嗅出烧成纸灰的文章的好坏,他嗅糊涂考官所作的文章,竟当场“向壁大呕”,真是所谓“屁文”。这一类故事中,作者主观情绪的宣泄最为强烈,尖锐当然是尖锐的,但难免夸张太过。书中攻击科举弊端的部分,写得最有意义的是那些反映考生在精神上遭受巨大折磨、灵魂被扭曲的小说和诗歌文学作品。如《王子安》篇,写王子安屡试不中,在一次临近放榜时喝得大醉,片刻间梦见自己中举人、中进士、点翰林,于是一再大呼给报子“赏钱”,又想到应“出耀乡里”,因“长班”迟迟而至,便“捶床顿足,大骂‘钝奴焉往?’”酒醒之后,方知虚妄。这一种描写,包含了作者深刻的心理反省。篇末“异史氏”的议论总括秀才入闱前后忽异想成狂、忽沮丧欲死、神昏志迷的情态,令人感慨不已。
蒲松龄一方面社会地位不高,深知民间疾苦;另一方面,又与官场人物多有接触,深知其中弊害。因此,写出了一些优秀的揭露政治黑暗的小说和诗歌文学作品。如《席方平》写冥界贪贿公行、含冤者负屈难伸、受尽恐怖的摧残、实是现实社会的一种浓黑的缩影。又如《促织》,写因为皇帝好斗蟋蟀,各级官吏纷纷进贡邀宠,里胥假机聚敛财富造成民间家破人亡的惨剧。这一类具有现实意义的小说和诗歌文学作品在全书中占有相当比例。
但《聊斋志异》长期以来受到人们的喜爱,最主要的原因在于其中有许许多多狐鬼与人恋爱的美丽故事。像《娇娜》、《青凤》、《婴宁》、《莲香》、《阿宝》、《巧娘》、《翩翩》、《鸦头》、《葛巾》、《香玉》等篇都写得十分动人。这些小说中的主要形象都是女性,她们在爱情生活中大多采取主动的姿态:或憨直任性、或狡黠多智、或娇弱温柔、但大抵都富有生气、敢于追求幸福的生活和感情的满足、少受人间礼教的拘束。像《婴宁》中的狐女婴宁永远天真地笑个不停、嬉闹玩耍、毫无顾忌、丝毫未曾受到人间文明法则的污染;又像《翩翩》中仙女翩翩能以树叶制作锦衣、每当情郎意有旁骛时便不动声色地让他的衣衫变回片片黄叶、当场出丑。作者艺术创造力的高超就在于他能够把真实的人情和幻想的场景、奇异的情节巧妙地结合起来、从中折射出人间的理想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