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州八记》是柳宗元作于唐宪宗元和四年(809)。那时,柳宗元因政治改革失败被贬永州,文章写的都是当时永州零陵区附近的一些山水风景,文章短小、轻灵,朴实、顺畅,为历代所传颂。其中以《至小丘西小石潭记》最为著名(为《永州八记》第三篇),作者通过他的笔墨向世人描述出了一个清幽宁静的小石潭风景。文章引人入胜,隽咏无穷。开头用未见其形,先闻其声的写法展示小石潭。以鱼写潭,则潭水之清澈可以想见;以鱼写人,则人羡鱼乐之情溢于言表。作者状形、传神、布影、设色,笔墨经济,手法高超。结尾以清寂幽邃之境写凄寒悄怆之感,情景交融。
【原文】:
得西山后八日,寻山口西北道二百步,又得钴鉧潭。潭西二十五步,当湍而浚者为鱼梁。梁之上有丘焉,生竹树。其石之突怒偃蹇,负土而出,争为奇状者,殆不可数。其然相累而下者,若牛马之饮于溪;其冲然角列而上者,若熊罴之登于山。
丘之小不能一亩,可以笼而有之。问其主,曰:“唐氏之弃地,货而不售。”问其价,曰:“止四百。”余怜而售之。李深源、元克己时同游,皆大喜,出自意外。即更取器用,铲刈秽草,伐去恶木,烈火而焚之。嘉木立,美竹露,奇石显。由其中以望,则山之高,云之浮,溪之流,鸟兽之遨游,举熙熙然回巧献技,以效兹丘之下。枕席而卧,则清泠之状与目谋,瀯潜之声与耳谋,悠然而虚者与神谋,渊然而静者与心谋。不匝旬而得异地者二,虽古好事之士,或未能至焉。
噫!以兹丘之胜,致之沣,镐、鄂、杜,则贵游之士争买者,日增千金而愈不可得。今弃是州也,农夫渔父过而陋之,贾四百,连岁不能售。而我与深源、克己独喜得之,是其果有遭乎!书于石,所以贺兹丘之遭也。
【译文】
发现西山后的第八天, 我沿着山口驻西北方向走了约二百步一道鱼梁。鱼梁的上面有一座小丘,小丘上生长着竹子和树木,小丘 又发现了钴潭。往潭的西边走二十五步, 正当水深流急的地方,是上的那些岩石一块块挺立突起,傲然高耸,背负着黄土冒出地面,争先显示出它们各自的奇形怪状,多得几乎无法数清。 那小丘上耸立的相互连缀伸向溪水中的石头, 则好像是牛马在溪边饮水;那些突起向前如野兽的犄角一般并列向上的, 又好像成群结队的熊黑正在 爬山。
小丘的面积很小,总共不到一亩,可以用笼子装起来。我们问这小丘的主人是谁,被问的人回答说: “这是姓唐的一户人家废弃的土地,想卖却无人要。 ”我问他什么价,他说:“只需四百文。”我喜欢这小丘,于是就把它买了下来。李深渊 ,元克已当时正同我一道游赏,都非常高兴,觉得这是出乎意外的收获。 于是就取来工具,我们几个人轮换着使用 ,铲除杂草,砍去丛生的不成材的树木,并用大火烧掉。于是嘉木挺立,美竹露出,奇石显现。
站在小丘上向四处眺望,只见高峻的山峰,飘浮的白云,流动的溪水,还有各种嬉戏的鸟兽,欢乐地施展出各式各样的技巧,尽献于这座小丘之上。 我们以石当枕以地为席躺卧着,满眼都是明净清泠的景色 ,潺潺流水悦耳动听,恬淡虚无的境界融入神思,幽深宁静的气氛沁人心灵。 不到十天就寻访到两处奇妙独特的地方, 即使是古代那些喜欢奇山异水的人,恐怕也未必做得到吧。
唉!如果把这座小丘的美景,搬到沣、镐、鄂、 杜那些靠近京城的地方,那些以旅游为重的有识之士,一定会争着购买它。 即使是每天涨价一千金,那些越想得到它的人,也越难买到手。而今,这小丘被遗弃在这偏僻的永州,那些农夫、 渔夫常常从这儿经过,谁都看不上它,作价四百文,连续几年都卖不出去。幸而只有我和深源、克己把它买下来。是它确实有好运气吧! 我把这件事刻在石头上,用来祝贺这座小丘,终于得到了欣赏它的知已。
【对小丘位置的指定】:
柳宗元于元和十四年于柳州任上去世,从其好友刘禹锡起,千百年来,对柳子踪迹,特别是对永州八记原址寻觅者可谓是代不乏人。如北宋至和三年(1056)永州知府柳拱辰、南宋绍兴二十年(1150)永州知府陈辉、翰林学士汪藻、南宋隆兴九年(1173)诗人范成大、明崇祯十年(1637)徐霞客、蒋本厚、许虬,清初钱邦芑,以及20世纪80年代以来的龙震球、陈雁谷、何书置、赵民伊、刘继源、张绪伯、唐忠元、赵卫平、吕国康、户崎哲彦、蔡自新等等,均对柳宗元笔下的八记、八愚旧迹进行过实地指认和文献对览,但也由于各人的视角不同,对原文的理解差异,从而导致对“八记”的原址指认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众说纷纷,莫衷一是。但总的一条是共同认可的:就是柳宗元所写的《永州八记》原址地都在永州零陵区境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