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程守忠
丰县老家的糊涂,是一种老家人喜爱的汤汁(姑且叫做汤汁吧),管饱、解渴、滋润、香滑。如果哪一顿农家饭缺少糊涂、鸡蛋面水、疙瘩汤、大米稀饭、小米粥,就是主食再精美,菜肴为山珍海味,也总觉得少了一点什么,感觉不得劲。
要精准地给糊涂下一个定义,还真有些难为人。它的定义范围既宽泛,也狭窄,有点像没有把的葫芦,明明就在身边,可是不容易拿起来。
糊涂类似粥。但谁要把糊涂说成粥,老家上了年纪的人,得出来一大帮和你抬杠:“看你能的吧,才吃了几碗干饭!粥里没有捞头,可糊涂里准有捞头,不然就不能叫糊涂!切!”
在老家,特别是年长者,只把丰县老粥,才称为粥,这种粥也称为帝王粥。要先泡发黄豆,然后磨成浆,再把泡好的小米磨成浆。豆浆烧开后,再加入小米浆熬沸腾,中间要不停地搅拌,防止糊锅。
熬出来的帝王粥能挂在碗壁上,栽得住竹木筷子。最妙的早餐,吃油条、或者水煎包,佐以老粥。那个喷香,那个熨帖,给个神仙也不当。
相传,两千多年前,在丰县城东,刘邦母子遭遇秦兵追*,又累又饿。其母就向傍晚即将打烊的小店讨吃的,店主见二人狼狈可怜,就把烧汤剩下的粉丝剁碎,包成包子煎熟,把豆面、小米面混在一起熬成粥,让母子二人食用。
如今丰县、沛县,仍保留吃水煎包、喝豆面、小米面粥的这一汉代遗风,也是把老粥称为帝王粥的滥觞。
老家的糊涂也是需要掺入面粉的,可以烧得很稠,与粥最大的区别,糊涂里必须有块状、粒状等方面的捞头,老家人称为“啊”(三声)锅。
红薯糊涂令老家人爱恨交加。昔日物资、粮食缺乏,晚秋、冬天,一直到春天,几乎早餐顿顿喝红薯糊涂。哪有刮红薯皮的,直接洗净剁成圆筒状,丢在大锅里煮,有的家庭,更省事,就煮整块的红薯。
红薯煮透后,把喂猪、喂狗的拾出锅,把搅拌成面水的流质下到锅里,再烧开,红薯糊涂就下好了。喝着能照出人影的黑面糊涂(红薯干面),捞着小块或者整块的红薯吃到肚里,好一点,就搛几筷子臭豆子吃,不然就吃老咸菜,也能吃得汗流浃背,通体舒泰。
一位家住南京的小伙子,到丰县来做客,早饭就是红薯糊涂就咸菜。小伙子面有难色,不知道如何下口吃饭,直到看到其他人吃了半天,才依葫芦画瓢,端起糊涂碗,吃煮熟的红薯段,喝糊涂,就咸菜。
依据啊锅内容的不同,糊涂也就分门别类了,而且有白糊涂、咸糊涂之说。
一般来说,时令根茎、菜、豆啊锅的,最受欢迎。嫩玉米粒、水仁蚕豆豌豆小豆大豆红豆黑豆芸豆,较嫩的眉豆仁、豆角仁,山药豆等等啊(a)锅,烧出来的糊涂口感都很好。时令土豆、山药、红薯、胡萝卜等,都是上好的啊锅食材。
随着时代的发展,糊涂也推陈出新,做出了全新的内容。丰县老家是果区,从来就不缺苹果、梨、桃、杏。把苹果、梨去皮除核,削成小块,煮熟后下面水,苹果糊涂、梨糊涂就应运而生,而且味道很好,很是养人。
咸糊涂下起来也不复杂。如美味养人的黄豆青菜咸糊涂,最好的捞头是才从豆棵上剥下来了的新鲜豆粒,稍微烧煮一下,豆粒就熟面了,搅面水开锅后,把开水焯过的青白菜略微盐渍,再下在糊涂锅里,美味的咸糊涂就做好了。
昨日是农历八月三五之夜,回老家过团圆之节。老屋还在,兄弟哥嫂孩子们围案而饮,细说家长里短,只是我的父母不在了。
往日八月十五,一家人围坐在老杏树下的案板边,坐矮脚小凳子,饮老酒,吃月饼,剥熟花生、毛豆,赏月,其乐融融。最后一道菜,就是母亲烧制的白黄豆糊涂,一人一碗,要喝第二碗也有……夜静人寂,圆月正南,才回屋休息。
说着陈年旧事、如今的日新月异,不觉多喝了几杯。今早起来,胃部不适。就到邻居的菜园里,薅了几棵黄叶的大豆,掐了一把鸡毛菜,下咸糊涂。
一碗醇香、滑腻、温热、开胃的咸糊涂喝下去,胃部的不适立马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