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临涣酱菜名声鹊起，尤其是临涣包瓜，以香、脆、嫩以及酱味浓郁等独特风味而闻名。清末就有诗评赞“瓜风送香气，蜂蝶乱飞云，食之包瓜后，忘却故乡人”。离开家乡多年，我却独恋母亲做的西瓜酱豆，刚出锅蒸熟的热馒头，一掰为二，中间夹上一大勺西瓜酱豆，一口咬下去，嘴角流出红红的油，小麦香和着酱豆香，顿时充满整个味蕾，不自觉又拿起一个馒头……
皖北大地的黄豆粒粒饱满，向来是生豆芽和做豆腐的最好原料。勤劳的母亲是不会只做这两样的，记忆里每年立秋前后，母亲都会做上一坛西瓜酱豆，搭配腌辣椒或者冬瓜之类，一家人可以吃上一年。所有的腌制菜里，西瓜酱豆最好吃也最费力。母亲首先从粮缸里用瓢打出一些黄豆放在簸箕里，把里面的土块和杂草捡走，然后把家里的小桌子立起来一个角度，用毛巾或者旧衣服在两边挡住，开始滚豆子，只见母亲把黄豆从一侧稍抬高的小桌子慢慢滚下去，又从里面捡出坏的和不饱满的黄豆，这个时候，我和弟弟、妹妹就会在边上，听黄豆在桌子上的蹦蹦跳跳发出的声音。
接下来把筛选后的黄豆，经过淘洗后晾干，然后再放到锅里煮透，取出晾凉，上面洒点面粉，面粉和豆子要拌的均匀，使每一粒豆子都能裹上厚厚的面粉，白胖胖的颗粒分明。在凉席上铺上干净的白布，把拌好的豆子铺在上面，约一指厚。在上面再盖上白布，有时候可以加盖一床被子。门窗关好，尽量保持闷热潮湿的环境开始捂豆子。大约两三天，豆子开始长白菌丝后，这时候就要勤加照看，母亲会用手感知盖布的温度，来调节盖布的厚薄。如果不用心，温度过高，菌丝极易变黑，这样做出的酱豆会有苦味。再过上三五天，菌丝会发绿，此时就开始进行通风，每天要翻动一次，让黄豆子持续发酵，自然变干。霉好的黄豆经过淘洗后，按照配比和放上辣椒、盐和西瓜，老家秋天西瓜，又大又有沙，连同里面的瓜籽一起搅拌，然后放到坛子里，坛口蒙上纱布就可以了。经过长达一个月的发酵的这个“酱制”过程，美味终于可以在初冬的时节，用于满足我们等待很久的味蕾了！
初冬季节，老家正是菜地里青黄不接的时候，除了接近枯萎的辣椒，在土里已经膨大的萝卜，掩映在黄叶中的老南瓜，正在抱团的大白菜、田埂上披着白霜的毛冬瓜外，其它基本上没什么像样的菜了，但酱豆就是最好的咸菜，就馍、下面条，有了它，就是没有任何菜，照样能吃得非常开心！
记得那时候，早晨起来，辣椒配酱豆，夹在馒头里，抹在合饼上，卷在烙馍里，配上稀饭就是最好的一顿早餐；中午或晚上面条，碗里戳点西瓜酱豆进去，就是一碗酱拌面，就是有时候家里炒菜，没有酱油了，放点酱豆就是最好的调料。
随着岁月的拉长，母亲年岁已大，加上这些年老家土地流转，几乎不在种植黄豆，家里也不在做西瓜酱豆。离开家乡在普洱生活久了，有时候吃馒头，就会到超市里买上一瓶，酱豆还是酱豆，只是再也吃不到小时候的味道。有人说，乡愁是孩童时牵牛吃草的一片沃野，是夏日里嬉闹的一池清水，是夕阳里炊烟袅袅的一片屋瓦，是厨房里飘来的阵阵菜香；也有人说乡愁，是自己的影子，永远也甩不掉，越想甩掉，她跟得越紧，因为，她是母亲的使者，来提醒你，该回家了……
拿起馒头，看着碗里的西瓜酱豆，我想，过年我也该回家看看了……
作者：张琳，中国自然资源作家协会会员、诗歌委员会委员，鲁迅文学院国土资源文学创作班学员，普洱市作家协会常务理事、副秘书长，云南云联盟特约撰稿人，中国自然资源诗群、地学诗歌副主编。近年来发表各类新闻、文学作品500余篇，作品获中国徐霞客诗歌散文奖，出版《留恋这身绿》《穿过普洱茶香的城市》《我在茶城等你》《穿过山野的风》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