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名吃多,一点不假。陪七月去一个商场溜达,上了楼上五层,全是吃的,川陕湖广大菜小吃应有尽有,一眼看见了西湖字样,就想到了醋鱼,就它了。
吃饭要排号,排号也得吃呀!规规矩矩蜷缩在排椅上等候一小时,被叫了号,见医生一样跟着一只高举的手臂,转转悠悠入了座,先把西湖醋鱼点上。想吃醋鱼,没有理由。就是想吃。
记不得多少年没吃过醋鱼了,酸味还记得,水滑水滑的鱼肉还记得,也许那水滑是江南的韵味,这个词汇用在哪都是柔美且含蓄的了,全不是北方的骨感和硌楞。那盘中鱼,是大块大块的,在沸水里汆熟,就那么白嫩着,趁热淋上酽红色的芡醋汁,当然酸里有甜,掩不住的是鲜鱼的清香,鱼是活鱼,没说的,或草鱼,或鲈鱼,或鳜鱼,只用河鲜。河鱼与海鱼的区别是明显的,口感或味气,欲想说,又说不明白。
醋鱼端上桌,芡汁还是那样酽红,这酽红是米醋、酱釉、南酒和莲藕淀粉的组合,少了谁都不出这颜色。透过半透明的芡汁,我一眼就看见了此醋鱼非彼醋鱼,鱼是整条而不是块状,这是其一。鱼不是汆熟而是炸熟,鲈鱼自鱼腩处剖开,展成一个大片,用姜末、南酒、精盐等调料腌渍,挂湿淀粉薄浆,温油锅中慢炸至金黄酥脆,再用米醋、酱釉、白糖勾兑成酸六甜三咸一的复合芡汁淋上,酸甜可口,软脆得兼,味道确实不错。我就理解了京城的醋鱼如何不用水汆而用油炸,适应的是北方人的口味,人们把香的取舍明显是置于软嫩之先的,这个香的获得只有一只油锅才好解决,而软嫩,是只有江南雅士、苏杭淑女才有品尝的兴味的,而他们要吃鲜嫩,又何必跑到京城来舍近求远?江南水乡的沟沟岔岔,有的是好吃的东西。
我就想到了糖醋鲤鱼。
这道鲁菜经典,倒是传承有序,经年不改其制作技艺。如果抛开鲤鱼与鲈鱼、鳜鱼肉质上的区别,这区别也是客观存在的,孰优孰劣难以评判,确实见仁见智,没有一个统一标准的。醋鱼与糖醋的重大区别确实显而易见的,那就是醋鱼到底照顾了鱼的鲜味,而糖醋便大有夺鱼鲜香之势,而以浓郁于鱼香数倍的美拉德反应而代之。这叫别无选择。是故北方人多彪形大汉,南方人多白面书生。
我是把醋芡汁用调羹搲了好几下吃到嘴里的,仔细品咂,的确吃出了果香一般的姜香,这是建立在鱼香、醋香之上的姜香,真是令人迷醉的一瞬,就为这一瞬,值了!吃剩一只囫囵囵的鱼头,虽没有鲤鱼的硕大,裹着金黄的薄薄的浆衣,放在博山任何一个饭馆,不请厨师砸个鱼汤才叫怪呢!可在京城,这话能与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