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周要武年轻时候
那是1985年8月6日,周要武送信路过长征化工厂。路上人们慌慌张张,一看就出了事儿。仔细一问,原来是建筑工地上三层楼房高的砖墙倒塌,4个工人压在了下面。
长征化工厂的大门是锁着的,看门的老头不肯放人进去,说领导不在不让进。
周要武上前就说,“打仗的时候都是我们送信的进,你怎么不给我进?”看门的老头一想,把门拉开:“给你进,给你进!”
周要武把车锁好邮件盖好,立马往里冲。倒塌的水泥下边,一个小伙子已经当场毙命,还有两个情况危重的,一个砸断了手臂,只连着皮,看得见白森森的骨头;另一个砸断了腿。
40多度的天气,血一流尽,神仙也救不了了,他立马招呼外面拦车救人,自己钻进去把人抱出来,用竹排抬到车上送去医院。然后,他又骑着自行车去送信。
当晚回家,他把衣服泡在水里,一屋子的血腥味儿。母亲从里屋出来,盯着他问了一句:“你*人啦?”
后来,当场存活的3个男孩全救回来了。
几十年后,他路过水坊桥,一个小店店主喊住了他:“哎呀!你是当年救人的那个邮差!你到哪儿我都记得你!”
图为周要武收到的感谢信
将近40年的时间,时代的巨变在邮件的演变里一览无余:邮递的黄金时代、两岸的“大三通”的实现带来的台湾信件的突增、电子邮件的兴起、邮递的衰落……
我问周要武:“失落吗?”
他声音突然就低下来:“好多老人看着就走了。”然后他又说了一个故事。
有一次,他去下关新民路146号送报纸,如果要从正门送,他就得骑车爬个大坡;如果要省点力,他可以把报纸从订户的后门摔进院子,但报纸的整洁度就没法儿保证。
他选择了爬坡从正门进,刚进院子,喊了一嗓子“送报纸!”一个老头突然冲出来:“你怎么送上来的?以前从来没有人送信来这里的!你这个人太好了!”
老头一叫嚷,几十户居民全都涌了出来,非让他把名字写下来,要给邮局写感谢信。周要武哭笑不得,“这个老师傅怎么这么客气?”
回来一打听,他才知道,这个老头得了癌症,已经晚期了。
没过多久,老头就走了。
还有一封从台湾来的信件,寄到大庙金陵村。由于解放后改址,收件地址上的门号已经不在了,周要武向老人一个个打听,最后终于找到了收件人。那是一位80多岁的老太太,两个儿子在台湾。信件送到后不久,一家人顺利团圆。周要武看着两个儿子齐齐给老太太跪下磕头。
没几天,老太太就去世了。
邮件送着送着,自己到底是看故事的人,还是故事里的人,周要武自己也分不清了。
03 责任,遗憾和愧疚
周要武工作以来,安全投递了一千多万邮件,其中找不到收件人或地名不详的疑难件有三万封,来自港台和国际的有300多封,130多个分离了40年到65年的家庭,因为他的坚持得到了团聚。整个过程中,周要武做到了零失误,每封找不到收件人的邮件,他也一定要找到收件人的后代。
但他自己呢?
工作这么些年里,周要武总是不着家。有次,爱人生气得不得了,在他回家之前把门窗都锁上。他回来打不开门,就偷偷把铁门砸开一个窟窿钻进来。
但愧疚是从心底里生长出来的:“我爱人太辛苦了。”过了会儿又叹了口气:“太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