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蚂蟥和土办法
方铭长大后最不好意思对外人道的就是迷信了一次“偏方”。
……
“起床了,快,起来吃饭”。
一个中年男人站在屋门口向门内大声喊着。
方铭使劲把眼睛睁开一条小缝,看了看旁边,在他的边上依次还睡着两个人。“起床”方铭嘟囔了一句,推了旁边一把就又扭过头继续睡了……
“小军,听见了没有?起床!”中年男人明显生气了。他一手掀开帘子,侧着身头已伸进了门内,黑红色的国字脸上明显有了一丝不高兴——他是方铭的舅舅。
屋里炕上睡着的三个人显然感觉到了什么,最先一骨碌爬起来的是躺在中间的小军。“知道了,爸,我起来了。”小军一边慌乱的穿着背心一边用手推了推睡在最里边的正在揉眼睛的表哥,“海涛哥,快起”。
“哈——啊——”随着一声长长的哈欠,那个叫海涛的大男孩翻过身趴在了炕上,他从枕头边摸出一副眼镜戴在了脸上,可眼镜下面的一双眼睛却还是闭着的。
方铭这时也坐起来了,他八九岁的年纪,是三个男孩里最小的。“海涛哥,帮我递一下衣服”,他一边说一边打量着门口……舅舅出去了。
小军已经穿戴整齐下炕了,他只比方铭大一岁,但明显感觉结实,长得和小学课本里的少年闰土有些像。一掀帘子,他已快步走到门外,“爸,我来了……”。
门外的厅堂里摆放着一张小圆桌,中年男人就坐在桌边,他正是小军的爸爸,也是方铭和海涛的舅舅。“爸,吃菜”中年男人一边说一边招呼着旁边的老者。
“都吃”,有德老汉指着已围在桌边的孙子小军说到:“叫娃们来了一起吃”。
海涛和方铭也快步出屋去洗脸刷牙,海涛十三四岁,瘦但透着一股子机灵,个子高腿长,几步就到了后院,方铭小跑着跟在后面。
后院的竹凳上坐着边吃肉臊子鸡蛋边晒太阳的小军奶奶,一只大肥猫围在脚边喵喵的叫着打转转。这肉臊子鸡蛋可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西北农村相对富裕家里体弱老年人的专享。
小军妈妈从水管边的厨房里走出来,剪发头,微胖,穿着洗的发白的灰色短袖,一边端菜进屋一边冲海涛方铭笑着说:“洗完来吃饭。”她眼睛不大,一笑就眯成了两条小缝。
……
村子的旁边有一条白龙河,河不宽水很浅,夏天是孩子们嬉戏玩耍的好去处。在城市生活的海涛和方铭两个表兄弟也只有在寒暑假才有时间各自回到农村的舅舅家在小军的指引下到处撒欢,三人中海涛是头儿。
白龙河里有泥鳅。(泥鳅这种动物多栖息于静水或水流缓慢的池塘、沟渠、湖泊、稻田等浅水域。在民间一直有着“天上斑鸠,地下泥鳅”的说法,说泥鳅是一种非常美味的佳肴,甚至还被称之为“水中人参”。泥鳅爱在淤泥中活动,并且因为表面有黏液,身上也很光滑,徒手去抓它真的很困难。)
一早上兄弟三人都在水里抓泥鳅,什么围堵法、网补法都不管用。“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看来不一定都适用,今天“空军”。
“回”随着海涛一声喊,方铭第一个上了岸,脚踝以下全是泥。而小军却还在一个劲的用手在水里摸着……
“哎,吃不上泥鳅了!”
三个人一手拎着凉鞋一边光着脚向不远处的小桥走去。路是土路,路上的土很虚,被太阳晒的热热的,踩在上面很舒服。
“洗洗脚,休息一会儿再回家”海涛下命令了。
三双脚慢慢的都变回了原来的颜色……
“我刚发现水里有蚂蟥,听村里老人说蚂蟥会钻到人身体里去吸血,而且顺着血管向上钻,要洗干净”小军坐在桥边边洗脚边说。
(蚂蝗,水蛭的俗名,多生活在淡水中,少数生活在咸水之中,还有一些陆生和两栖的。以吸食人、畜、青蛙的血为生。)
“啥?咋不早说”方铭一下紧张了起来,撩水洗脚的手也加快了频率。
“快看,这是什么?”海涛和小军围拢过来,只见方铭举起左脚,右手食指指向左脚大脚指外侧问:“这儿有一个小红点,刚才上边黏了一块泥,该不会是蚂蟥钻进去了吧?”
“这泥该不会是蚂蟥钻进你脚里时它身上的泥吧?”小军喃喃问道。
“啊——”方铭长大了嘴,眼睛渐渐红润了起来……
“有啥感觉?疼不疼?”海涛毕竟年龄大,好像还能镇得住。
“好像有点疼。”
“回,快回。”海涛再一次发布命令。
……
屋里,方铭脱了鞋坐在的炕边,小军奶奶正在看他的脚,海涛和小军围在旁边。这个时候家里的大人们都出去了,只剩下小军奶奶一个人坐镇。
“娃呀,婆给你说,没事,婆有办法,我拿鞋底子在你脚指头上面打。蚂蟥钻不进去钻不深就退出来了,没事……”老奶奶一边说一边脱鞋,神情特别坚定,俨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三个孩子一起探着头,要见证这神奇的时刻……
村子里,有德老汉正背着手哼着秦腔慢慢往回走,他头后边的衣领子里插着一个旱烟枪,旱烟袋随着他走路的速度在空中一摆一摆。他今天很高兴,因为刚刚就在刚才他下象棋赢了村里的富源老汉,这可是他的劲敌。今天有德老汉连赢了两局,美……
一进厅堂,听见屋里“啪啪”的声音,进屋一看,老婆子正在用鞋底子抽打方铭的脚呢。
“咋了嘛,娃都乖乖的,没事打娃干啥呢?”有德老汉急着走上前去要主持公道。
“爷,你听我说,方铭脚指头里钻进了一个蚂蟥,我婆正要把蚂蟥从脚里面给打出来呢。”小军像个卫道士一样急忙拦住爷爷解释道。
“哦,那打出来没有?”有德老汉充满好奇的急忙问。
“没有呢,不过我觉得打不出来也要把蚂蟥打死在里边。”老奶奶嘴里说着手里边却还没有停,生怕一停就前功尽弃。
好了,又多了一个观众……
“蚂蟥没出来是被打死了吗?”看着鞋子一下比一下慢,方铭轻轻的问了一声。
“应该打死了”老奶奶长长出了一口气,停了下来。
“不会还没死吧?”海涛一脸疑惑的问。
“那就再打”老奶奶看了海涛一眼,深吸了一口气,又举起了拿着鞋子的手。
“不急,我有好办法!”有德老汉拿出了终极绝招。“用我抽着烟的烟袋丝把蚂蟥烫死。”
说干就干,在几双惊奇的眼睛的注视下,有德老汉将烟丝满满装了一烟袋锅,在一根火柴的助力下烟丝被点燃了,老汉“叭叭”的抽了起来。在一团团白色的烟雾升起之后方铭的脚已经被有德老汉一只大手牢牢的抓住了。
“娃,忍着点,马上就好。”在有德老汉的“温馨提示”下火红的烟袋向方铭的大脚趾逼近……
(各位看官,此处省略一万字)
“没问题了,绝对没问题了,我刚才那一下子啥问题都解决了。”有德老汉在院子里坐着边抽烟边说。
“我觉得我刚才打了那么一阵子,应该蚂蟥早被打死了。”老奶奶在旁边一边洗手一边急忙接着说。
屋里,海涛关心的看着方铭重复着小桥边同样的问题:“有啥感觉?还疼不疼?”
“疼,不但疼,这几天怕还走不成路了。”方铭怔怔地望着左脚方向小嘴一抽一抽地说到。
“蚂蟥一定死了!”小军眼神坚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