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的小学从家出来走到那条南北马路,往南走不到200米就到了。与学校北操场一墙之隔的,是一所初中。
小学放学比中学早一个多小时,妈妈是幼儿园老师,放了学我会跑到幼儿园,然后打开书包写完作业让妈妈仔细检查过,背好书包回到家放下,一口气跑到初中大门口,趁着大哥哥姐姐们放学的档口避开保安爷爷的火眼金睛钻进队伍跑向操场,其实就算被保安爷爷看到也没关系,他们不是我同家族的爷爷辈儿就是和我爷爷下棋的棋友。
跑进操场后,我会选择从最西侧的轮胎阵往东侧的健身绳索这条路线,把该玩的玩个遍。如果口袋里有个五毛、一块的零钱,就买瓶冰镇北冰洋边喝边玩。这瓶北冰洋买了可不要妄想独善其身,每当小伙伴拿起我的汽水瓶时,无论我在单杠、双杠、吊环、轮胎、排梯、攀爬墙还是哪儿,都能第一时间感知到,于是少不了我大吼一声,少喝点!给我留点!
疯玩一场后,保安爷爷开始满操场里赶人撵人。这时候我会拿起喝完了的汽水瓶遮住眼睛看向西边,透过浑浊不清透的汽水瓶看到的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在到过一些不同城市看过不一样的夕阳日落后,仍觉得熟记于心的那抹橘色余晖最美。
拿着我的汽水瓶顺着南墙走,依次经过十块儿不同主题的大黑板报,就到了一棵垂柳下,再往前走,就是学校的出口了。十块儿大黑板,印着十个不同的四字主题,大概是每个月轮换一次级部,由老师把十个板报分给每个班级,每班负责一到两个。玩儿完走的早时,会看到哥哥姐姐们站在课桌上,拿着数学老师的大木质三角板或是量角器比划着框架作图修饰。有时他们需要抹布或者粉笔递上去时,我会立刻找到东西然后跳起来递给课桌上面站着的“宣传委员”们,而他们也会让我站远一点帮忙看看线有没有画斜,字有没有写的不端正。
有一个板报的主题,叫史海钩沉。单说这一个,是因为那九个板报的主题我都想不起来了。那时七八岁的我,这四个字都认识,但放在一起,就不懂是什么意思了。我在史海钩沉读到的第一个故事,是越王勾践的故事。那句话写在黑板的左上角,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因为不认识釜,那时候不似现在有手机拍下来用个搜索功能就能知道字的释义,我在地上用人家做板报剩下的粉笔头临摹了多遍这个“釜”,回家问我爷爷这个字怎么读。我爷爷那个年代的人,特别认真,我问字读什么,他会给我讲出来字的结构、偏旁、释义甚至这个字的四角号码是什么。严格意义上说,黑板上的话我只是记个囫囵,给我讲关于越王勾践这个故事的,还是我爷爷。
从那之后,那一块块儿黑板让我越来越着迷,我甚至忘记了我来操场本来应该是来玩那些运动器材的。我混入学校的目的,竟然变成了读板报。小小的我拿着汽水瓶站在夕阳下仰着头眯着眼,贪婪又认真的读着一个个并没有那么漂亮的粉笔字。遇到不会读的字或者不明白的句子,操场上有还没来得及回家的哥哥姐姐都变成了我的老师,那一块块儿黑板带给我的知识和乐趣,远远超过了我在夕阳下蹦跶轮胎比谁速度快的开心。
再后来,那一块块儿黑板的更新速度已经满足不了我的求知欲。爷爷那间旧屋子的窗台有些像现在房子卧室里的飘窗,上面摆满了他离休前所在的教委给他订的一期期《人物》杂志与一些古籍名著。那个窗台和爸爸学校图书室的“当代文学”的那排书架变成了我写完作业以后的最常光顾的地方,橘色的夕阳光从西侧的窗户照进来,时而托腮沉思、时而忘情入境的我,在阅读中找到了最快乐的自己。
当阅读变成了一种习惯与爱好,当一次次读懂文字中的悲伤与美好,当在书中感悟人生、体味人间百态,当在广泛而有深度的阅读里建立起自己稳定的三观,当自己成为了一名文字相关工作者时,才更加懂得,时间不停,读书就不能停。读书既是工作的需要,更是自己不断成长的需要。
史海钩沉,就是在浩渺的历史中,把沉寂的一段段往事再翻出来。在我现有的31岁人生里,这段童年的经历,历久弥新。(写于四月读书月,我与阅读的故事)
作者:张妙娴
编辑:张妙娴
校对:贠 婧
审核:张海苓
主编:张海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