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过是个朝圣的人，
来到圣殿，
献上圣香，
然后转身离去。
却不是从来时的路返回原处，
而是继续前行，
并且原谅了自己。
——张洁
01
这周末，是婆婆、我和儿子三人的生日。婆婆今年是个整寿，原本计划回一趟老家，给老人祝寿的。因疫情的原因，未能成行。拔
儿子最近几年的生日均是在学校里和同学一起过，同样因为疫情，开学时间推迟，反倒成全了我们母子，可以一起过个生日。
身旁的儿子已经长成大小伙子，我也是不惑的年纪，回望过去，母亲、妻子、女儿，每一个角色，都是今生第一次做，在懵懂中横冲直撞，尝试着、努力着，想扮演好每一个，结果却是那一个做得都不够好。
正如张洁在《无字》中的表述，无论谁，都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做人，难免身不由己地做错什么，可却没有挽回错误的机会了。
没有回头路的生命，一切没有预演，也不能够重演，无论好坏与对错，皆成过往。只好寄希望于未来的岁月，唯愿所求多如愿，心事终不虚。
02
《无字》通过对墨荷、叶莲子、吴为这一脉相承的几个女人，性格与命运的叙写，以及对她们所遭遇的自以为的爱情和男人的剖析，作者像是拿着一把刀，将人性割裂开，就那么血乎啦啦地摆在了我们面前，无法直视。
这几个女人对生命尊严的无比执拗和在爱情的迷障中尊严尽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连一声唉叹，都沉重得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女人啊女人，面对生活的困苦，所表现出来的那一种坚韧，总是令人极度唏嘘，同时又打心底里钦佩的。
忍，只是为了心里藏着的那一丝丝希望，她们就奋不顾身、像飞蛾一样扑向了火。可是当火呲牙咧嘴地将她们撕扯得粉碎，除了伤痛，什么都没留下时，一切便落了空。
吃苦受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落空，这时才觉得那苦是双倍的了，不值得了。不值得而受的苦是真苦。
最终，叶莲子含恨走了，吴为疯了，只有禅月，用外祖母和母亲用血泪凝成的教训，学会了如何面对生活，如何驯服人性。她用自己的不恭，收获了幸福。
读至最终，也便明白这书名为什么叫做《无字》，是啊，用什么语言来诉说人性的美，抑或是人性的丑？
03
当我陷于《无字》营造的人性泥淖中无法自拔时，所幸遇见了最近爆红的《隐入尘烟》，唏嘘中感知到几份温暖。
电影的一开始，是身有疾患的贵英和贫穷的马有铁的相亲场景，通过媒人的旁白，我们知道这是被哥哥嫂嫂像包袱一样扔出来的两个累赘。
在这之前，他们的生命是没有颜色的。贵英在后院看见马有铁喂食毛驴时的温情，才会在心里感叹，我还不如一只驴。
无论是拍结婚证照片，还是新婚初始，两个人的眼中尽是呆滞、迟钝。这么样的两个人怎么能懂爱？
可是随着剧情的发展，马有铁会处处照顾残疾的贵英，而那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贵英会疼惜频频被抽血的丈夫，会在暗夜的十字路口抱着个热水杯长久地等待。直到她们从邻居家借来十只鸡蛋开始孵鸡仔，那纸箱里的灯光照亮了他们的脸，有笑映在上面，眼里有了光，这一对生命开始散发生机。
麦子熟了，玉米熟了，新房盖好了，鸡仔长大了，在一串串的劳作和辛苦中，他们的生命和感情慢慢丰盈，像那仓里屯的粮食一样，饱满，香气弥漫。
爱情是什么？就是两个人在无边的人海中相遇了，能够感知彼此的孤单、无助和美好，一起享受生命带来的欣喜。它不是谁的特权，每个人都有拥有的权利。即使卑贱如贵英和马老四者，同样可以。
爱依凭着什么发酵？诸如容貌、智力、财富、才华等等只能是锦上添花的热闹元素，一个生命对另一个生命的呼唤才是关键。
在贵英走后，马有铁在偿还完之前的各种债务后，路过村口，其中一位大爷说，你现在有房子、有粮食，一个人也可以轻轻松松地过了。他只是苦苦地笑，没有表情地往前走，毅然追着妻子的脚步去了。
一个人如果从来没有见过光明，他可以一直忍受黑暗。当他在见识光明之后，重新跌入黑暗，那将是无法忍受的。
对于卑微的马老四来说，贵英就是穿透他生命的那束光，这光熄灭了，他再也没有力量在黑暗中穿行，只能离开。
毕竟，这尘世，惦念他的只剩了一只驴。
（2022.08.22~2022.08.28，第92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