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袁尚统,《岁朝图》.轴,纸本设色,纵107.8厘米,横52.2厘米,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自万历至明末清初,可以看作是岁朝山水创作的繁盛时期。台北故宫博物院所藏的明代万历年间浙江嘉兴画家宋旭(1525—1606后)名下的《岁朝报喜图》,画水村,木桥上一士人与携琴童子正前往访客,一户庭院中,堂屋前后有柳树和梅树,着巾士人正在题诗,戴冠士人正在读书,二童子温酒,持壶。旁室有童子抱着婴孩,庭院中两个孩童燃放爆竹。右上角有乾隆题诗:“围炉贺岁坐毛斋,柏盏椒盘杂错皆。序齿仍存酬酢礼,逢年且喜廪仓排。新春至矣旧春似,老者安之少者怀。别有步桥叩门客,相安耕凿总吾侪。丁未(1787)新正御题。”宋旭的活动时间与李士达相近。另一位吴门后期画家刘原起作于崇祯五年(1632)的《岁朝丰乐图》,图式几乎与宋旭的完全一致。也作一水村茅屋,一持杖风帽士人正在过桥,屋前有一株巨大的乔松,一童子点燃鞭炮,屋中三名风帽士人围炉饮酒,两位童子持盏,屋后则是竹林。款曰:“壬申元旦试笔,刘原起。”乾隆右方题诗:“茅屋虽贫俭,也知度岁时。饶他一日乐,切我万民思。爆响寒声送,籸㷒暖意披。桥头扶杖客,来督守岁诗。戊申(1788)新正御题。”这两件画作的图式和人物活动都极为相似,可能是画家们临写模仿的产物,但又并非全无文人雅趣,由此可以看见画史中较少提及的文人职业画家笔下的样貌。
明代,宋旭,《岁朝报喜图》,轴,纸本墨笔浅设色,95.8x41.8厘米,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明代,1632,刘原起,《岁朝丰乐图》,轴,纸本墨笔浅设色,97.3x51.5厘米,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源自李士达时代的岁朝山水图式,图中的人物形象与题画诗,大致取代了周文靖所继承的南宋画风,在后世一路延续了下来。至清初,王翚的弟子杨晋(1644—1728)名下,曾有一件“雍正乙巳年”(雍正三年,1725)的《岁朝图》,此时杨晋82岁。内容包括燃放爆竹,访客,宴饮等,款书除采用与李士达同样的题画诗之外,又写道:“此文待诏岁朝诗也,石田翁图其意,雍正乙巳立春日,杨晋临。”从唐寅所书诗的“人日”来看,这首诗最初并非是岁朝诗,因此款识也不可信。传为李士达名下另一件《岁朝图》,其中亦有访客,爆竹,击鼓,题诗等活动,但人物,笔法和款书皆与李士达之作有所差别,其上除采用岁朝诗之外,又书:“己酉元旦写于石湖村舍,李士达。”由于岁朝山水有画家一年开笔,预祝万事吉利之意,广受大众欢迎,后世临仿和托名之作也自然不在少数。
因此,岁朝山水作为一种流行图像文化,在明代晚期的苏州一带得以发展和繁荣。李士达的《岁朝村庆图》应画于其壮年之时,记录吴中一带元日习俗最为详尽,可以视为这一地域岁朝山水图式的代表作。在文人职业画家笔下的岁朝山水有以下特征,首先人物的服饰显得非常相似,头巾是民间隐居文人所戴,款式则暗示了冬日的节令,这些人物形象在诸多岁朝山水中得以重复。第二,不同画家笔下的画面虽各有繁简,但乔松,水村和庭院,在一定程度上有程式化的倾向,这也是因为晚明文人职业画家多有应酬与交易之作,又受流行文化影响,相互借鉴的结果。这一特征,在被反复题写的岁朝诗这一现象中表现得尤其明显,该诗包括了元日试笔,辛盘暖酒,春意萌生,全年欢乐之意,且文句易于赏读,受到时人的欢迎。第三,乾隆的题诸多画诗,大都根据图像的内容和题识的理解撰写,一般抒发对民众的关怀,以及新春吉祥的祝愿,但在周道行的《岁朝图》中,却不由自主地抒发了真实的心意,也是一件机暇清赏中的时政插曲。第四,画中的水村生活,虽有吴中一带元日习俗的影子,但没有表现实际参与劳作的农人的元日习俗,因此并非是全然真实的乡村场景,而是一种既带有理想色彩,又具备日常情感的桃花源式的生活,寄托的是自古以来人们对团圆、和谐、热闹和欢乐的期许。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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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美庆撰:《盛茂烨研究》,《吴门画派研究》,紫禁城出版社1993年版。
盛忠强撰:《李士达<岁朝村庆图>图式与内涵研究》,《中国美术》2020年第2期。
杨新撰:《袁尚统生年辨析》,《文物》1991年第7期。
吴伯娅撰:《乾隆帝和他的词臣沈德潜》,《紫禁城》2000年第2期。
东山撰:《借一首御题诗来猜猜乾隆帝的小心思》,《画徵》公众号2018年8月19日文。
(本文作者系华东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教授)
责任编辑:陈若茜
校对:刘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