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落体
仿如指间尘埃
□邱宜（广西师范大学文学院 网络与新媒体专业2014级）
三轮车停下了，看到他一边傻笑一边擦汗，我又想起了他的那一句：“并不是弯弯的月亮像小船；而是，弯弯的小船像月亮。”
他是我的小学同桌，听说是小时候生的一场大病留下的后遗症，智力远跟不上同龄人。大概在班上所有人的心里，他的标签一直是：迟钝，爱傻笑，成绩差，倔。在我心里还多了一项——可怜。因为是同桌，会经常看到他很认真对待作业，却还是被作业本上大大的红叉打击的样子；我却是班上的好学生，会经常不懂他的世界——为什么呢？那些轻而易举就能得出的答案，为什么到了他那就变成了难题？记得他经常会早早地回到学校补作业，很多时候我都会把自己的本子推给他抄，每一次，他都会露出有些灰心却又很感激的神情，认真地写起来。
只是突然有一次，他格外坚持了自己的答案。那次老师布置造一个比喻句，他抄到我的那一句“弯弯的月亮像小船”，放下笔，连连晃头，口齿不清地对我说：“你不对，怎么能把月亮那么美的东西看成小船？应该是把小船看成月亮！是‘弯弯的小船像月亮’！”我没搭理他，只是觉得搞笑。那一次，他倔强地按照自己的想法造了句子。
小学毕业，我上了重点初中，而他辍学了。唯一一次看到他，是在宝石节的晚会上，在吹着寒风的黑夜中，他帮舞龙队扛道具。看到我，他很是激动地打招呼，说自己现在在舞龙队打杂工……没等我回答些什么，他又匆匆走掉，去工作了。当时我心里仍是觉得他很可怜，没别的什么感觉。
初中毕业，我上了重点高中，听说他换了工作。那天无聊，一时兴起想回小学看看。到学校，要穿过一条湿冷细长的老巷子，途中，我遇到了他，在一个单车棚。哦，原来新工作是看单车啊。他看到我还是像以前那样热情地打招呼。我不知该说些什么，随便应答一声，就走开了。他很可怜吗？可是我也正被那些数理化的困难压得很可怜呢，只是我们的可怜不一样罢了。
如今正是大学的第一个寒假。在家乡的各种同学聚会上，尽管充满欢声笑语，但还是看出了大家的一丝丝迷茫，或许还有些失落。可能是被高考这块大石头压了12年，太久，还没缓过来，也可能是找不到自己的新方向，更可能是在新生活中遇到了没想到的问题……似乎，大家都不是以前只为了学习和考试拼命的孩子了。我想，我也不是。
小城很小，我又遇到了他。搭三轮车去聚会，车夫就是他。他左一脚右一脚地蹬着三轮车，还是以前那副很认真的神情。这一次，我再未觉他很可怜，反倒是对他的认真感到敬佩，对自己不时有的颓废而羞愧。才发现，现实生活带给我们太多礼物，而我们又是否心生满足？
三轮车停下了，看到他一边傻笑，一边擦汗，一边还为了照顾我下车，细心避开了一处地上的水洼。我忽然很想没来由地说一句：对，弯弯的小船像月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