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
李志勇
山上长着一种专门结石头的树木
山上长着一种专门用于上吊自尽、执行绞刑的树木
小草，因此看上去，才非常让人轻松
我们今天，很多人都有些疲惫
此刻，都沉默着
墙角那边，风正像个小姑娘在犹豫，是否过来
最后一闪还是消失了
山上那种专门结石头的树木丰收了
提倡用石头埋人，有一点像是真理
提倡吃些石头，更符合实际，更像是真理
三姑石 读后
诚实地说，这首诗我没读太懂。但我视它为淘到的把件，在手里尽兴把玩。真的，我不想轻易地放下它。
也就几分钟功夫，我与它已似有一种不能拒绝的情感或温度，在我们之间形成一种不舍的氛围。这应该就是缘分吧，这个清晨惊奇般的奢侈与收获。
细读这首诗，必须紧紧抓住秋天这一诗题。整个诗意是在特定的季节下达成的。而秋天，让我们首先想到的应该是“收获”这个核心词。进入这首诗，也必须推开这道门，才能一探究竟。
“山上长着一种专门结石头的树木，山上长着一种专门用于上吊自尽、执行绞刑的树木”。这两句破空而来，简直像一块石头猛地击中大脑。这不是长满树叶、结满果实的树木，它长在需要攀爬的山上，在收获的季节，专门结“石头”，专门指向“死亡”。这两个沉重的词，几乎让人窒息。但作者笔锋一转，让一株卑微的小草，一株非常让人轻松的小草忽然从树木间现身，这种意外的陡峭转折不仅仅只是因为小草自由生长，似了无负担，更多的是因为：“我们今天，很多人都有些疲惫。”树上的石头，压力一样高悬在心上，凶险一样存在于头顶，我们怎能轻松，我们一直疲惫着，也沉默着。而这株小草，卑微如我们的小草，让我们看到了理想之光。
这让我们开始真正进入这首诗，中间部分这四句，似轻描淡写，实则意味深长。特别是把风说成“像个小姑娘在犹豫”，在“墙角那边”，它出神地看着，胆怯着，也怜惜着。它望向小草，又指向人世。它为什么犹豫是否过来呢？它是想传递一种抚慰和关心吗？但它同小草一样纯真弱小，它又能改变什么？面对这草世界、人世界，它最终还是收起了它的善意与温暖。风似乎明白了，自己只是看客和过客，除了拍打小草的额头和肩头，似再无洪荒之力、神仙之法。
走过理解全诗的中间地带，也是艰难阶段，最后诗意似不难打开。最后一段读罢，我不能不紧紧抓住“丰收”这个秋天的关键词。而在此，外在上又呈现恐怖与嶙峋。“山上那种专门结石头的树木丰收了”，这是最后一节犹如统领似的存在。如此丰收，就诞生了这样的真理——
能埋住人的，是石头一样艰难的生活和绝望的意志，这几乎无可辩驳。
但把苦难嚼嚼咽了，才是在爬山一样的生存中，需要有的坚持。
是的，登上顶峰的人，脚下踩蹈的才是无奈的石头。
艺术就是寻找肉体，而我们在这首诗中发现的却是词的灵魂。诗中的小草和我们真是不容易，面对的是树上结满的石头，和更像真理的人世。对，还有“最后一闪还是消失了”的风。
天亮了，我感到许多灵魂在飞，他们就要撞碎玻璃，到窗外取暖。
关于作者
李志勇，1969年生，现居甘肃省甘南藏族自治州，著有诗集《绿书》。
读诗人
三姑石，系诗爱者，读诗是她的习惯，有她的悖论和主观，喜欢从民间视角，或他视角读诗。如果你看到，偏又赶上她言语走音的一日，敬请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