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小伙子向我咨询,说自己总是心慌、胸闷、疼痛,上不来气,而且胆子特别小,别人打自己都不敢还手,非常害怕,心跳加速,事后又非常愤怒,想去报复对方。
这些症状表现西医心理科一般会诊断为焦虑症或者恐惧症,但是我一向强调对于心理问题是什么病一点都不重要,那只是标签,重要的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如何来解决。从这些表现来看,他必然有恐惧一类的心理创伤,大概率是受过惊吓伤害,安全感比较差。我就问他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他说初中的时候胆子还挺大的,从高中以后开始的,在高中经历过校园暴力,当时被几十人围着,被四五个人群殴,自己当时都吓坏了,被堵在墙角任由那几个人拳打脚踢,后来被老师发现,那一群人一哄而散跑掉了。
之后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因为他是留守儿童,也没有可以为自己做主,学校和老师都不在意,自己也就毫无办法,这样就留下了非常大的心理阴影,甚至导致自己性格都发生了改变。
校园霸凌是非常常见的问题,对被霸凌者造成的心理创伤非常之大,轻者造成心理疾病,重者甚至会导致精神疾病。那么为什么挨这么一次打就会造成这么大的伤害而且影响至今呢?这就涉及到人的心理机制了。
当个体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人往往会进入“应激状态”,即人的身心应对危险的一种状态,这种状态下,个体会自动地集中能量去应对这个危险,正常来讲个体会采取“战斗——逃跑”的本能反应来应对危险,就是去战胜危险或者消除危险,这叫“有效心理活动”,那么随着个体战胜危险或者逃离了危险,个体的身心感知到危险已经消除,应激状态就会结束,个体就恢复了正常状态。但是,如果个体在遇到危险时,进入了应激状态,但是由于危险过大或者个体过于弱小,没有能够采取“有效心理活动”,即没有启动“战斗-逃跑”行为去战胜危险或者逃离危险,而是“僵住”了,就如同案例中的小伙子,被一群人围殴,被动挨打,虽然最后被老师把那帮学生惊散了,现实中的危险解除了,但是对于这位小伙子来说,他的意识是知道危险解除了,但是他的“本能心理”并没有感觉到危险已经消失,所以直到现在依然处于“应激状态”。
这一点是很多人不理解的,为什么明明危险解除了,自己还是在害怕呢?而且过了这么多年还在影响。大家知道,我们人的身体的神经系统包括中枢神经系统和周围神经系统,周围神经系统又包含躯体神经系统(又称动物神经系统)和自主神经系统(又称植物神经系统),躯体神经系统可以通过意识加以控制,控制躯体的随意活动,以满足个体的需要;植物神经系统不受意识控制,很大程度上是无意识地自动化调节身体机能,如心率,消化,呼吸速率,瞳孔反应,排尿,性冲动,身心的“应激”反应是由人的植物神经系统控制调节的。
那么,人的心理也是这样的,总体上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本能心理,另一部分是意识,本能心理是指个体与生俱来本有的心理,例如人的本能需要、本能行为、情绪和各个感觉等,意识是人类特有的高级心理功能,是人类在后天的社会环境中逐渐产生并且发展成熟的,意识的具体作用就是分析、判断和得出结论,核心就是抽象逻辑思维,就是我们说的思考,人的意识依据规律和规则来解决问题就叫做理性。
所以,人的生命从心理上来讲是有两套系统,就如同电脑装了两套操作系统,一套叫本能心理,一套叫意识,那当然不同年龄段,不同成长背景的个体,其生命状态是不同的,一般越小的孩子越是被本能心理主导,越是成年的个体越是受意识的主导,是理性的,但是如果成长经历中受过某些伤害,也就是该被满足的心理需要没有得到满足,那么其生命就会停留在被本能心理主导的状态里,即使生理上、法律上早已成年,心理状态也依然是未成年的本能心理主导,所以我们会看到很多成年人,在遇到事情是往往是非理性的。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一般来讲,在遇到突发危险的时候,个体的生命容易被本能心理主导,即所谓的“应激状态”就是一种本能心理活动,当然,内心强大的人,或者那些经过特殊专门训练的人,在遇到危险时依然可以保持理性主导。本能的特点是反应迅速,缺点是难以应对复杂的危险,当恐惧过大,个体容易“僵住”,而理性是需要思考时间,但是可以应对复杂的危险。
这里要重点说明的是,当危险发生,如果个体没有采取有效行动消除或者逃离危险,那么即使现实的危险结束了,个体的意识很清楚,但本能心理系统是不知道的,而个体的生命往往很容易被本能心理系统接管,特别是一遇到特定刺激,比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惊弓之鸟”,都是这种情况。
所以,要想治愈这类心理疾病,就必须让个体的本能心理系统感觉到,相信危险真的消失了,那么有效的办法就是唤醒创伤记忆,在记忆的情境中,引导患者把当时“僵住”的状态,转化为有效的行动,即用模拟的方式去战胜危险或者逃离危险,虽然这是在记忆中模拟进行的,但是本能心理是分不清“真假”的,或者说“真与假”本身就是意识创造的概念,是人为定义的,并没有是指的存在,所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所以,我引导他回溯当时被围殴的场景记忆,唤醒整个记忆之后,他的巨大恐惧呈现了出来,这时候引导他把当时那种恐惧无助转化为一种愤怒和反击,表达攻击性的语言和做出攻击性行为,借助提前准备好的武器和道具(棍子和大毛绒玩具),把道具当成伤害自己的危险,去战胜危险,反复进行,直到情绪平复,再次回想浮现被伤害饿情景,感受内心,如果内心已经不再恐惧,相对平静,就代表恐惧被化解了,“应激状态”就真正结束了,对应的那些症状也就消失了,所谓的心理疾病就被治愈了,这就是“心理转化疗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