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泛黄的纸条在唐玉珍的檀木盒里躺了整整十四年,字迹早已被泪水晕染得模糊难辨。每当春雨敲打窗棂的夜晚,她总会取出这个承载思念的盒子,指尖抚过那句"姐,我去看星星了",恍惚又看见妹妹唐小棠穿着碎花裙冲出老宅的那个清晨。
命运的齿轮在2011年5月突然错位。彼时的小棠带着满身药香从省城归来,行李箱里藏着的诊断书像枚定时炸弹。姐妹俩相依为命二十载,父母在矿难中离世后,长姐如母的玉珍毅然辍学,用瘦弱的肩膀为妹妹撑起一片天。可那次重逢时,小棠苍白面颊上的红晕是那样不真实,就像暴风雨前虚浮的晚霞。
警务室收到唐女士送来的锦旗
"姐,我学会做竹筒饭了。"小棠强撑着精神在灶台前忙碌,细瘦的手腕被蒸汽烫得通红。玉珍现在想来,那些刻意表现的欢愉原是妹妹精心编织的谎言。当晨光穿透老宅雕花木窗时,枕边残留的余温与桌上歪斜的纸条,成了小棠留给这个世界最初的告别。
十四年间,玉珍的寻人启事贴遍大半个中国。她记得在广州天桥下被暴雨淋透的记事本,记得在哈尔滨冰雕节冻僵的指尖,更记得每个午夜梦回时,妹妹临走前回望的那个欲言又止的眼神。直到今年立春,丈夫提醒她"或许该去派出所碰碰运气",这个执念才终于透出微光。
双河派出所辅警李清荣在户籍核查时的偶然发现,像把钥匙突然拧动了命运生锈的锁。当视频通话接通的刹那,屏幕那端出现的小棠竟比记忆中还要消瘦,灰白头发扎成蓬松的髻,眼尾细纹里沉淀着经年的病痛。"姐……"颤抖的呼唤从云南深山传来时,玉珍看见妹妹身后斑驳的土墙上,挂着她们儿时的合影。
原来当年小棠被确诊胃癌晚期后,不愿成为姐姐的负担,揣着老中医给的调理方子躲进深山。那些她独自嚼咽草药的寒夜,那些靠给人推拿换取食宿的日子,都在重逢时刻化作屏幕里止不住的泪水。"我记不住电话号码,但每天都会在本上抄三遍你的名字。"小棠摩挲着泛黄的笔记本,扉页上密密麻麻的"唐玉珍"三个字,是支撑她活下去的符咒。
如今姐妹俩的通话常常持续到深夜,玉珍总会说起警务室墙上那面锦旗,大红的缎面上"警民一家亲"五个金字在夕阳里熠熠生辉。她始终记得送锦旗那天,小棠在视频里抚摸锦旗流苏时孩子气的笑容,那是十四年来最温暖的光。窗台上的吊兰抽出了新芽,就像她们被时光揉皱的人生,终在命运的褶皱里寻得一丝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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