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帝纪元
(公元444年)宋元嘉二十一年 北魏太平真君五年 高昌北凉承平二年
春正月己亥,宋南徐、南豫州、扬州之浙江西,并禁酒。大赦天下,诸逋债在十九年以前,一切原除。去岁失收者,畴量申减。尤弊之处,遣使就郡县随宜赈恤。凡欲附农,而种粮匮乏者,并加给贷,营千亩诸统司役人,赐布各有差。
壬寅,北魏皇太子司马晃始总百揆。侍中、中书监、南部尚书、宜都王穆寿,司徒、东郡公崔浩,侍中、广平公张黎,侍中、建兴公古弼,辅太子以决庶政。置通事四人。又选诸曹良吏,给事东宫。诸上书者皆称臣,上疏仪与表同,唯用白纸为异。
北魏宜都王穆寿与司徒崔浩等辅皇太子理政,人皆敬浩,寿独凌之。又自恃位任,以为人莫己及。谓其子师曰:“但令吾儿及我,亦足胜人,不须苦教之。”遇诸父兄弟有如仆隶,夫妻并坐共食,而令诸父馂余。其自矜无礼如此,为时人所鄙笑。
北魏广平公张黎与东郡公崔浩等辅政,忠于奉上,非公事不言。魏帝拓跋焘诏曰:“侍中广平公黎、东郡公浩等,保傅东宫,有老成之勤,朕甚嘉焉。其赐布帛各千匹,以褒旧勋。”
魏帝以建兴公古弼保傅东宫,有老成之勤,赐帛千匹、绵千斤。迁尚书令。弼虽事务殷凑,而读书不辍,端谨慎密,口不言禁中之事,功名等于张黎而廉不及也。
北魏上谷民上书,言苑囿过度,民无田业,乞减太半,以赐贫人。尚书令古弼览见之,入欲陈奏,遇帝与给事中刘树棋,志不听事。弼侍坐良久,不获申闻。乃起,于帝前捽树头,掣下床,以手搏其耳,以拳殴其背曰:“朝廷不治,实尔之罪!”帝失容放棋曰:“不听奏事,实在朕躬,树何罪?置之!”弼具状以闻。帝奇弼公直,皆可其所奏,以丐百姓。弼曰:“为臣而逞其志于君前者,非无罪也。”乃诣公车,免冠徒跣,自劾请罪。帝遣使者召之。及至,帝曰:“卿其冠履。吾闻筑社之役,蹇蹶而筑之,端冕而事之,神与之福。然则卿有何罪?自今以后,苟利社稷,益国便民者,虽复颠沛造次,卿则为之,无所顾也。”
拓跋晃监国,使中书学生游明根与公孙叡俱为主书,韩麒麟为东曹主书。
游明根,字志远,广平任人也。祖游鱓,慕容熙乐浪太守。父游幼,北燕广平太守。和龙平,明根乃得归乡里。游雅称荐之,魏帝擢为中书学生。性贞慎寡欲,综习经典。
韩麒麟,昌黎棘城人也。自云汉大司马韩增之后。父韩瑚,秀容、平原二郡太守。麒麟幼而好学,美姿容,善骑射。
北魏皇太子司马晃下令修农职之教,令曰:“《周书》言:’任农以耕事,贡九谷;任圃以树事,贡草木;任工以余材,贡器物;任商以市事,贡货贿;任牧以畜事,贡鸟兽;任嫔以女事,贡布帛;任衡以山事,贡其材;任虞以泽事,贡其物。’其制有司课畿内之民,使无牛家以人牛力相贸,垦殖锄耨。其有牛家与无牛家一人种田二十二亩,偿以私锄功七亩,如是为差。至与小、老无牛家种田七亩,小、老者偿以锄功二亩。皆以五口下贫家为率。各列家别口数,所劝种顷亩,明立簿目。所种者于地首标题姓名,以辨播殖之功。”又禁饮酒、杂戏、弃本沽贩者。垦田大为增辟。此后数年之中,军国用足矣
北魏建义将军、太子少傅、广平侯游雅上疏曰:“殿下亲览百揆,经营内外,昧旦而兴,谘询国老。臣职忝疑承,司是献替。汉武时,始启河右四郡,议诸疑罪而谪徙之。十数年后,边郡充实,并修农戍,孝宣因之,以服北方。此近世之事也。帝王之于罪人,非怒而诛之,欲其徙善而惩恶。谪徙之苦,其惩亦深。自非大逆正刑,皆可从徙,虽举家投远,忻喜赴路,力役终身,不敢言苦。且远流分离,心或思善。如此,奸邪可息,边垂足备。”太子善其言,然未之行。
戊申,魏帝诏曰:“愚民无识,信惑妖邪,私养师巫,挟藏谶记、阴阳、图纬、方伎之书;又沙门之徒,假西戎虚诞,生致妖孽。非所以壹齐政化,布淳德于天下也。自王公已下至于庶人,有私养沙门、师巫及金银工巧之人在其家者,皆遣诣官曹,不得容匿。限今年二月十五日,过期不出,师巫、沙门身死,主人门诛。明相宣告,咸使闻知。”
庚戌,魏帝诏曰:“自顷以来,军国多事,未宣文教,非所以整齐风俗,示轨则于天下也。今制自王公已下至于卿士,其子息皆诣太学。其百工伎巧、驺卒子息,当习其父兄所业,不听私立学校。违者师身死,主人门诛。”
宋卫将军南兖州刺史临川王刘义庆在广陵,有疾,而白虹贯城,野麇入府,心甚恶之,固陈求还。宋许解州,以本号还朝。
戊午,宋卫将军、临川王刘义庆薨于京口,时年四十二。追赠侍中、司空,谥曰“康王”。子刘烨嗣,官至通直郎。刘烨,字景舒。
宋朝士诣义庆第叙哀,曾城令何长瑜宗人何勖谓太子中庶子袁淑曰:“长瑜便可还也。”淑曰:“国新丧宗英,未宜便以流人为念。”南中郎将、江州刺史、庐陵王绍以何长瑜为南中郎行参军,掌*之任。行至板桥,遇暴风溺死。
辛酉,宋侍中、太子詹事、新渝县侯刘义宗加散骑常侍、征虏将军、南兖州刺史。是月薨,追赠散骑常侍、平北将军,谥曰“惠侯”。爱士乐施,兼好文籍,世以此称之。子刘玠嗣,历琅邪、秦郡太守。
二月庚午,宋领军将军赵伯符为豫州刺史。
辛未,北魏中山王拓跋辰、尚书奚眷、都将涪陵公薛谨等八将,以北伐后期,斩于都南。薛谨时年四十四。寻赠镇西将军、秦雍二州刺史,谥曰“元公”。薛谨长子薛初古拔,一曰车辂拔,本名洪祚,魏帝赐名。沉毅有器识,年始弱冠,司徒崔浩见而奇之。
魏帝之征也,前尚书令刘洁私谓亲人曰:“若军出无功,车驾不返者,吾当立乐平王。”洁又使右丞张嵩求图谶,问:“刘氏应王,继国家后,我审有名姓否?”嵩对曰:“有姓而无名。”穷治款引,搜嵩家,果得谶书。洁与南康公狄邻及嵩等,皆夷三族,死者百余人。洁既居势要,擅作威福,诸阿附者登进,忤恨者黜免,内外惮之,侧目而视。拔城破国者,聚敛财货,与洁分之。籍其家产,财盈巨万。魏帝追忿,言则切齿。
癸酉,北魏骠骑大将军、乐平王拓跋丕坐刘洁事,以忧薨,谥曰“戾王”。国除。
北魏建武将军、著作郎高允遂著《筮论》曰:“昔明元末起白台,其高二十余丈,乐平王尝梦登其上,四望无所见。王以问日者董道秀,筮之曰:’大吉’。王默而有喜色。后事发,王遂忧死,而道秀弃市。道秀若推六爻以对王曰:‘《易》称“亢龙有悔”,穷高曰亢,高而无民,不为善也。’夫如是,则上宁于王,下保于己,福禄方至,岂有祸哉?今舍于本而从其末,咎衅之至不亦宜乎!”
北魏乐平王从事中郎阚骃还平城。家甚贫敝,不免饥寒。性能多食,一饭至三升乃饱。卒,无后。
庚辰,魏帝行幸庐阙。
己丑,宋侍中、司徒、录尚书、太子太傅江夏王刘义恭进位太尉,领司徒,余如故。义恭既小心恭慎,且戒义康之失,虽为总录,奉行文书而已,故宋帝刘义隆安之。相府年给钱二千万,它物倍此,而义恭性奢,用常不足,帝又别给钱年千万。
前司徒主簿周朗为江夏王刘义恭太尉参军。周朗,字义利,汝南安城人也。祖文,黄门侍郎。父周淳,宋初贵达,官至侍中,太常。兄周峤,尚宋高祖刘裕第四女宣城德公主。二女适建平王刘宏、东海王刘祎。以贵戚显官,为吴兴太守。朗少而爱奇,雅有风气,与峤志趋不同,峤甚疾之。初为南平王铄冠军行参军,太子舍人,司徒主簿,坐请急不待对,除名。
宋太子舍人萧惠开与汝南周朗同官友善,以偏奇相尚,转尚书水部郎。萧惠开,南兰陵人,雍州刺史萧思话子也。初名慧开,后改慧为惠。少有风气,涉猎文史,家虽贵戚,而居服简素。初为秘书郎,著作并名家年少。惠开意趣与人多不同,比肩或三年不共语。外祖光禄大夫沛郡刘成戒之曰:“汝恩戚家子,当应将迎时俗,缉外内之欢。如汝自业,将无小伤多异,以取天下之疾患邪?”惠开曰:“人间宜相缉和,甚如慈旨。但不幸耿介,耻见作凡人,画龙未成,故遂至于多忤耳。”转太子舍人。
庚寅,宋右卫将军沈演之为中领军,左卫将军范晔为太子詹事。诏曰:“总司戎政,翼赞东朝,惟允之举,匪贤莫授。侍中领右卫将军演之,清业贞审,器思沈济。右卫将军晔,才应通敏,理怀清要。并美彰出内,诚亮在公,能克懋厥猷,树绩所莅。演之可中领军,晔可太子詹事。”
辛卯,宋帝立第七皇子刘宏为建平王,食邑二千户,年十一。刘宏,字休度。早丧母,少而闲素,笃好文籍。宋帝宠爱殊常,为立第于鸡笼山,尽山水之美。建平国职,高他国一阶。
宋南义阳太守孔觊为通直郎,太子中舍人,建平王友,秘书丞,中书侍郎。
甲午,宋广陵王刘诞为监南兖州诸军事、北中郎将、南兖州刺史,出镇广陵。
宋建威将军沈庆之迁广陵王诞北中郎中兵参军,领南东平太守。
三月戊戌,魏帝大会于那南池。遣使者四辈使西域。
甲辰,魏帝还平城。
癸丑,魏帝诏征西大将军、司空、上党王长孙道生镇统万。
夏四月,宋晋陵延陵民徐耕以米千斛助恤饥民。
乙亥,北魏侍中、太宰,阳平王杜超为帐下所*。魏帝临其丧,哀恸者久之。谥曰“威王”。长子杜道生,赐爵城阳侯。后为秦州刺史,进爵河东公。道生弟凤皇,袭父爵,加侍中、特进。帝追思超不已,欲以凤皇为定州刺史,凤皇不愿违离阙庭,乃止。凤皇弟杜道俊,赐爵发干侯,镇枋头,除兖州刺史。
魏帝复授杜超从弟杜遗侍中、安南将军、开府、相州刺史。
杜超之死也,魏帝亲哭三日。超婿李欣,得在丧位出入。帝目而指之,谓左右曰:“观此人举动,岂不有异于众?必为朕家干事之臣。”欣聪敏机辩,强记明察。初,李灵为世嫡皇孙拓跋浚博士、谘议,诏司徒崔浩选中书学生器业优者为助教。浩举其弟子崔箱子与卢度世、李敷三人应之。给事高谠子高祐、尚书段霸儿侄等以为浩阿其亲戚,言于太子。太子以浩为不平,闻之于帝。帝意在于欣,曰:“云何不取幽州刺史李崇老翁儿也?”浩对曰:“前亦言欣合选,但以其先行在外,故不取之。”帝曰:“可待欣还,箱子等罢之。”遂除李欣为中书助教博士,稍见任用,入授皇孙经。
五月壬戌,宋吏部尚书何尚之为中护军,冠军将军、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刘道锡迁扬烈将军、广州刺史。绥远将军、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陆徽为南平王刘铄冠军司马、长沙内史,行湘州府事;母忧去职。
丁酉,魏帝行幸阴山之北。
六月,连雨水。丁亥,宋帝诏曰:“霖雨弥日,水潦为患,百姓积俭,易致乏匮。二县官长及营署部司,各随统检实,给其柴米,必使周悉。”
北部民*北魏立义将军、衡阳公莫孤,率五千余落北走。魏帝遣兵追击于漠南,*其渠帅,余徙居冀、相、定三州为营户。
吐谷浑王慕延*其兄子吐谷浑纬代。是月,纬代弟吐谷浑叱力延等奔北魏,乞师。魏帝以叱力延为归义王。
高昌北凉主、河西王沮渠无讳病死,弟沮渠安周代立。夺无讳子沮渠乾寿兵,规领部曲。北魏前部王车伊洛前后遣使招喻,乾寿等率户五百余家奔前部国,伊洛送之平城。又招喻李宝弟李钦等五十余人,送诣敦煌。伊洛又率部众二千余人伐高昌,讨破焉耆东关七城,虏获男女二百人,驼千头,马千匹。以金一百斤奉献于平城。
秋七月丁酉,宋扬州刺史、始兴王刘浚加散骑常侍,进号中军将军;征虏将军、南豫州刺史、武陵王刘骏赞加督秦州,进号抚军将军。
宋钱塘令刘延孙为武陵王抚军参军、南清河太守;北中郎中兵参军,领南东平太守沈庆之为武陵王刘骏抚军中兵参军;司徒祭酒范广渊为抚军谘议参军,领记室,
宋太子舍人颜竣出为武陵王刘骏抚军主簿,甚被爱遇,竣亦尽心补益。
癸卯,北魏东雍州刺史沮渠秉与雍、秦二州都统薛安都谋叛。魏帝诏沮渠秉至京师,付其兄弟牧犍等扼而*之。沮渠秉,字季义,蒙逊子也。魏帝以其父故,拜东雍州刺史。险诐多端。
乙巳,宋帝诏曰:“比年谷稼伤损,淫亢成灾,亦由播殖之宜,尚有未尽,南徐、兖、豫及扬州浙江西属郡,自今悉督种麦,以助阙乏。速运彭城下邳郡见种,委刺史贷给。徐、豫土多稻田,而民间专务陆作,可符二镇,履行旧陂,相率修立,并课垦辟,使及来年。凡诸州郡,皆令尽勤地利,劝导播殖,蚕桑麻棨,各尽其方,不得但奉行公文而已。”
八月,魏帝大阅,将校猎于河西。尚书令古弼留守,诏以肥马给骑人,弼命给弱者。魏帝大怒曰:“尖头奴,敢裁量朕也!朕还台,先斩此奴。”弼头尖,帝常名之曰笔头,是以时人呼为笔公。弼属官惶怖惧诛。弼告之曰:“吾以为事君使畋猎不适盘游,其罪小也。不备不虞,使戎寇恣逸,其罪大也。今北狄孔炽,南虏未灭,狡焉之志,窥伺边境,是吾忧也。故选肥马备军实,为不虞之远虑。苟使国家有利,吾何避死乎!明主可以理干,此自吾罪,非卿等之咎。”帝闻而叹曰:“有臣如此,国之宝也!”赐衣一袭、马二匹、鹿十头。后车驾畋于山北,大获麋鹿数千头,诏尚书发车牛五百乘以运之。帝寻谓从者曰:“笔公必不与我,汝辈不如马运之速。”遂还。行百余里而弼表至,曰:“今秋谷悬黄,麻菽布野,猪鹿窃食,鸟雁侵费,风波所耗,朝夕参倍。乞赐矜缓,使得收载。”帝谓左右曰:“笔公果如朕所卜,可谓社稷之臣。”
初,杨难当之奔北魏也,魏帝诏古弼悉送其子弟于平城。杨玄小子杨文德,以黄金四十斤赂弼,弼受金,留文德而遇之无礼,文德亡入宋。魏帝以弼正直有战功,弗加罪责也。
乙丑,魏帝田于河西。
初,宋帝以刘义宣不才,故不用;会稽长公主每以为言,帝迟回久之。乃先赐中诏曰:“师护以在西久,比表求还,出内左右,自是经国常理,亦何必其应于一往。今欲听许,以汝代之。护虽无殊绩,洁己节用,通怀期物,不恣群下。此信未易,非唯声著西土,朝野以为美谈。在彼已有次第,为士庶所安,论者乃谓未议迁之,今之回换,更在欲为汝耳。汝与护年时一辈,各有其美,物议亦互有少劣。若今向事脱一减之者,既于西夏交有巨碍,迁代之讥,必归责于吾矣。复当为护怨,非但一诮而已也。如此则公私俱损,为不可不先共善详。此事亦易勉耳,无为使人动生评论也。”师护,义季小字也。
戊辰,征西大将军、南蛮校尉、荆州刺史、衡阳王刘义季为都督南兖、徐、青、冀、幽六州诸军事、征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兖州刺史,持节、常侍如故;征北将军、南徐州刺史南谯王刘义宣为都督荆、雍、益、梁、宁、南北秦七州诸军事、车骑将军、荆州刺史,持节、常侍如故;北中郎将、南兖州刺史广陵王刘诞以本号为南徐州刺史。
宋前北高平太守垣护之补衡阳王义季征北长流参军,迁宣威将军、钟离太守。
宋尚书吏部郎江湛为广陵王诞长史、南东海太守,政事委之。
义季登舟之日,帷帐器服,诸应随刺史者,悉留之,荆楚以为美谈。
义宣至镇,勤自课厉,政事修理。义宣为人白皙,美须眉,长七尺五寸,腰带十围,多畜嫔媵,后房千余,尼媪数百,男女三十人。崇饰绮丽,费用殷广。
庚辰,宋会稽长公主卒。
宋太子詹事徐湛之迁冠军将军、丹阳尹,进号征虏将军,加散骑常侍,以母会稽长公主忧不拜。过葬,复授前职,湛之表启固辞,又诣廷尉受罪;帝诏狱官勿得受,然后就命。固辞常侍,许之。
壬午,魏帝诏假中书博士、楚王傅高济为员外散骑常侍,赐爵浮阳子,使于宋朝。
魏帝遣晋王拓跋伏罗督高平、凉州诸军讨河南国主吐谷浑慕延。千人军将尉拨除凉州军将,随征吐谷浑。
北魏华林园诸果尽花。
九月,魏帝自河西至马邑,观于崞川。己亥,魏帝还平城。
甲辰,宋帝以高昌北凉主沮渠安周为凉州刺史,封河西王。诏曰:“故征西大将军、河西王无讳弟安周,才略沈到,世笃忠疑,统承遗业,民众归怀。虽亡士丧师,孤立异所,而能招率残寡,攘寇自今,宜加荣授,垂轨先烈。可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凉河沙三州诸军事、领西域戊己校尉、凉州刺史、河西王。”
丁未,魏帝行幸漠南,使略阳公拓跋羯儿统河西诸军,欲袭柔然,柔然敕连可汗郁久闾吴提远遁,乃还。吴提死,子郁久闾吐贺真立,号处可汗。
北魏世嫡皇孙拓跋浚年五岁,魏帝北巡,帝从在后,逢虏帅桎一奴欲加其罚。帝谓之曰:“奴今遭我,汝宜释之。”帅奉命解缚。帝闻之,曰:“此儿虽小,欲以天子自处。”意奇之。既长,风格异常,每有大政,常参决可否。帝以濮阳文宣公谷浑孙谷洪机敏有祖风,令入授皇孙经。
冬十月己卯,宋左军将军徐琼为兖州刺史,宁远将军、青冀二州刺史杜骥去冀州,宁朔将军申恬为督冀州、青州之济南、乐安、太原三郡诸军事、扬烈将军、冀州刺史,移镇历下。
北魏晋王拓跋伏罗军至乐都,谓诸将曰:“若从正道,恐军声先振,必当远遁。若潜军出其非意,此邓艾擒蜀之计也。”诸将咸难之。伏罗曰:“夫将军,制胜万里,择利,专之可也。”遂间道行。
癸未,拓跋伏罗至大母桥,河南国主吐谷浑王慕延众惊奔白兰,慕延兄子吐谷浑拾寅走河曲,斩首五千余级,慕延从弟吐谷浑伏念、长史鵴鸠梨、部大崇娥等率其部一万三千落降。
北魏凉州军将、介休男尉拨获吐谷浑一千余落。后吐谷浑小将率三百余落来降,寻复亡叛,拨率骑追之,尽获而还。以功进爵为子。迁晋昌镇将,绥怀边民,甚著称绩。入为知臣监。出为杏城镇将。
北魏安西将军、护羌戎校尉、敦煌镇将尉眷击破吐谷浑,俘三千余口。眷历镇四蕃,威名并著。
北魏雍、秦二州都统薛安都反,自卢氏袭得弘农执太守李拔等,遂逼陕城。薛安都,字休达,河东汾阴人也。世为强族,同姓有三千家。父薛广,为宗豪,宋高祖定关、河,以为上党太守。安都少以勇闻,身长七尺八寸,便弓马,颇结轻侠,诸兄患之。安都乃求以一身分出,不取片资,兄许之,居于别厩。远近交游者争有送遗,马牛衣服什物充牣其庭。北魏使助秦州刺史北贺汨击反胡白龙子,灭之。由是为雍、秦二州都统,州各有刺史,都统总其事。
十一月,宋帝遣使聘于北魏。
十二月,粟特国遣使朝贡于北魏。
丙戌,魏帝还平城。
北魏征南将军、徐兖二州刺史、东安公刁雍以本将军为薄骨律镇将。至镇,表曰:
“臣蒙宠出镇,奉辞西籓,总统诸军,户口殷广。又总勒戎马,以防不虞,督课诸屯,以为储积。夙夜惟忧,不遑宁处。以今年四月末到镇,时以夏中,不及东作。念彼农夫,虽复布野,官渠乏水,不得广殖。乘前以来,功不充课,兵人口累,率皆饥俭。略加检行,知此土稼穑艰难。
“夫欲育民丰国,事须大田。此土乏雨,正以引河为用。观旧渠堰,乃是上古所制,非近代也。富平西南三十里,有艾山,南北二十六里,东西四十五里,凿以通河,似禹旧迹。其两岸作溉田大渠,广十余步,山南引水入此渠中。计昔为之,高于水不过一丈。河水激急,沙土漂流,今日此渠高于河水二丈三尺。又河水浸射,往往崩颓。渠溉高悬,水不得上。虽复诸处按旧引水,水亦难求。今艾山北,河中有洲渚,水分为二。西河狭小,水广百四十步。臣今求入来年正月,于河西高渠之北八里,分河之下五里,平地凿渠,广十五步,深五尺,筑其两岸,令高一丈。北行四十里,还入古高渠,即循高渠而北,复八十里,合百二十里,大有良田。计用四千人,四十日功,渠得成讫。所欲凿新渠口,河下五尺,水不得入。今求从小河东南岸斜断到西北岸,计长二百七十步,广十步,高二丈,绝断小河。二十日功,计得成毕,合计用功六十日。小河之水,尽入新渠,水则充足,溉官私田四万余顷。一旬之间,则水一遍;水凡四溉,谷得成实。官课常充,民亦丰赡。”
魏帝诏曰:“卿忧国爱民,知欲更引河水,劝课大田。宜便兴立,以克就为功,何必限其日数也。有可以便国利民者,动静以闻。”
北魏镇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领护西戒校尉、沙州牧、敦煌公李宝入朝北魏,遂留平城,拜外都大官。转镇南将军、并州刺史。还,除内都大官。
北魏扶风太守索敞与乡人阴世隆文才相友。世隆至京师,被罪徙和龙;届上谷,困不前达,土人徐能抑掠为奴。五年,敞因行至上谷,遇见世隆,语其由状,对泣而别。敞为诉理,得免。世隆子孟贵,性至孝,每向田耘耨,早朝拜父,来亦如之。乡人钦其笃于事亲。索敞未几卒官。时旧同学生等为请,诏赠平南将军、凉州刺史,谥曰“献”。敞子索僧养,中书议郎、京兆太守。僧养子索演贵,征东府参军。演贵子索怀真,字公道。武定末,侍御史。
北魏并州刺史、陈留王拓跋崇薨,谥曰“景王”。子拓跋建,袭,降爵为公。位镇北将军、怀荒镇大将。卒。建子拓跋琛,位恒朔二州刺史。琛子拓跋翌,尚书左仆射。
宋龙骧将军萧承之子萧道成至丘槛山,并破走北魏兵。
宋平原大旱民饥,令史晋陵延陵人徐耕诣县陈辞曰:“今年亢旱,禾稼不登。氓黎饥馁,采掇存命,圣上哀矜,已垂存拯。但馑罄来久,困殆者众,米谷转贵,籴索元所。方涉春夏,日月悠长,不有微救,永无济理。不惟凡琐,敢忧身外,《鹿鸣》之求,思同野草,气类之感,能不伤心。民籴得少米,资供朝夕。志欲自竭,义存分飧,今以千斛,助官赈贷。此境连年不熟,今岁尤甚,晋陵境特为偏祐。此郡虽弊,犹有富室,承陂之家,处处而是,并皆保熟,所失盖微。陈积之谷,皆有巨万,旱之所弊,实钟贫民,温富之家,各有财宝。谓此等并宜助官,得过俭月,所损至轻,所济甚重。今敢自励,为劝造之端。实愿掘水扬尘,崇益山海。”县为言上。当时议者以耕比汉卜式,诏书褒美,酬以平原县令。
宋前将军、豫州刺史、南梁郡太守刘遵考坐统内旱,百姓饥,诏加赈给,而遵考不奉符旨,免官。起为散骑常侍、五兵尚书,迁吴兴太守,秩中二千石。
宋帝颇好历数,太子率更令何承天私撰新法。时年,上表曰:
“臣授性顽惰,少所关解。自昔幼年,颇好历数,耽情注意,迄于白首。臣亡舅故秘书监徐广,素善其事,有既往《七曜历》,每记其得失。自太和至泰元之末,四十许年。臣因比岁考校,至今又四十载。故其疏密差会,皆可知也。
“夫圆极常动,七曜运行,离合去来,虽有定势,以新故相涉,自然有毫末之差,连日累岁,积微成著。是以《虞书》著钦若之典,《周易》明治历之训,言当顺天以求合,非为合以验天也。汉代杂候清台,以昏明中星,课日所在,虽不可见,月盈则蚀,必当其冲,以月推日,则躔次可知焉。舍易而不为,役心于难事,此臣所不解也。
“《尧典》云:‘日永星火,以正仲夏’。今季夏则火中。又‘宵中星虚,以殷仲秋’。今季秋则虚中。尔来二千七百余年,以中星检之,所差二十七八度。则尧冬令至,日在须女十度左右也。汉之《太初历》,冬至在牵牛初,后汉《四分》及魏《景初法》,同在斗二十一。臣以月蚀检之,则《景初》今之冬至,应在斗十七。又史官受诏,以土圭测景,考校二至,差三日有余。从来积岁及交州所上,检其增减,亦相符验。然则今之二至,非天之二至也。天之南至,日在斗十三四矣。此则十九年七闰,数微多差。复改法易章,则用算滋繁,宜当随时迁革,以取其合。案《后汉志》,春分日长,秋分日短,差过半刻。寻二分在二至之间,而有长短,因识春分近夏至,故长;秋分近冬至,故短也。杨伟不悟,即用之,上历表云:「自古及今,凡诸历数,皆未能并己之妙。」何此不晓,亦何以云。是故臣更建《元嘉历》,以六百八为一纪,半之为度法,七十五为室分,以建寅之月为岁首,雨水为气初,以诸法闰余一之岁为章首。冬至从上三日五时。日之所在,移旧四度。又月有迟疾,合朔月蚀,不在朔望,亦非历意也。故元嘉皆以盈缩定其小余,以正朔望之日。
“伏惟陛下允迪圣哲,先天不违,劬劳庶政,寅亮鸿业,究渊思于往籍,探妙旨于未闻,穷神知化,罔不该览。是以愚臣欣遇盛明,效其管穴。伏愿以臣所上《元嘉法》下史官考其疏密,若谬有可采,庶或补正阙谬,以备万分。”
宋帝诏曰:“何承天所陈,殊有理据。可付外详之。”太史令钱乐之、兼丞严粲奏曰:
“太子率更令领国子博士何承天表更改《元嘉历法》,以月蚀检今冬至日在斗十七,以土圭测影,知冬至已差三日。诏使付外检署。以元嘉十一年被敕,使考月蚀,土圭测影,检署由来用伟《景初法》,冬至之日,日在斗二十一度少。检十一年七月十六日望月蚀,加时在卯,到十五日四更二唱丑初始蚀,到四唱蚀既,在营室十五度末。《景初》其日日在轸三度。以月蚀所冲考之,其日日应在翼十五度半。又到十三年十二月十六日望月蚀,加时在酉,到亥初始食,到一更三唱蚀既,在鬼四度。《景初》其日日在女三。以冲考之,其日日应在牛六度半。又到十四年十二月十六日望月蚀,加时在戌之半,到二更四唱亥末始蚀,到三更一唱食既,在井三十八度。《景初》其日日在斗二十五。以冲考之,其日日应在斗二十二度半。到十五年五月十五日望月蚀,加时在戌,其日月始生而已,蚀光已生四分之一格,在斗十六度许。《景初》其日日在井二十四。考取其冲,其日日应在井二十。又到十七年九月十六日望月蚀,加时在子之少,到十五日未二更一唱始蚀,到三唱蚀十五分之十二格,在昴一度半。《景初》其日在房二。以冲考之,则其日日在氐十三度半。凡此五蚀。以月冲一百八十二度半考之,冬至之日,日并不在斗二十一度少,并在斗十七度半间,悉如承天所上。
“又去十一年起,以土圭测影。其年《景初法》十一月七日冬至,前后阴不见影。到十二年十一月十八日冬至,其十五日影极长。到十三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冬至,其二十六日影极长。到十四年十一月十一日冬至,其前后并阴不见。到十五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冬至,十八日影极长。到十六年十一月二日冬至,其十月二十九日影极长。到十七年十一月十三日冬至,其十日影极长。到十八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冬至,二十一日影极长。到十九年十一月六日冬至,其三日影极长。到二十年十一月十六日冬至,其前后阴不见影。寻校前后,以影极长为冬至,并差三日。以月蚀检日所在,已差四度。土圭测影,冬至又差三日。今之冬至,乃在斗十四间,又如承天所上。
“又承天法,每月朔望及弦,皆定大小余,于推交会时刻虽审,皆用盈缩,则月有频三大、频二小,比旧法殊为异。旧日蚀不唯在朔,亦有在晦及二日。《公羊传》所谓「或失之前,或失之后」。愚谓此一条自宜仍旧。”
员外散骑郎皮延宗又难承天:“若晦朔定大小余,纪首值盈,则退一日,便应以故岁之晦,为新纪之首。”承天乃改新法依旧术,不复每月定大小余,如延宗所难,太史所上。
有司奏:“治历改宪,经国盛典,爰及汉、魏,屡有变革。良由术无常是,取协当时。方今皇猷载晖,旧域光被,诚应综核晷度,以播维新。承天历术,合可施用。宋二十二年,普用《元嘉历》。”诏可。迁何承天为御史中丞。
宋御史中丞何承天素好弈棋,颇用废事。宋帝赐以局子,承天奉表陈谢,帝答:“局子之赐,何必非张武之金邪!”承天又能弹筝,帝又赐银装筝一面。承天与尚书左丞谢元素不相善,二人竞伺二台之违,累相纠奏。太尉江夏王义恭岁给资费钱三千万,布五万匹,米七万斛。义恭素奢侈,用常不充,逆就尚书换明年资费。而旧制出钱二十万,布五百匹以上,并应奏闻,元辄命议以钱二百万给太尉。事发觉,元乃使令史取仆射孟顗命。元时新除太尉咨议参军,未拜,为承天所纠。帝大怒,遣元长归田里,禁锢终身。元时又举承天卖茭四百七十束与官属,求贵价。承天坐白衣领职。谢元字有宗,陈郡阳夏人,临川内史谢灵运从祖弟也。以才学见知,卒于禁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