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4月26日阴历,1998年4月28日阴历阳历

首页 > 日历 > 作者:YD1662023-05-26 12:06:17

事情应该从我出生说起,因为从那里爸爸的日记就断了。

1998年4月26日阴历,1998年4月28日阴历阳历(1)

1

我是爸爸的第一个孩子,女儿。我学会了走路,开始脱离妈妈的监护去找爸爸。爸爸在教室里讲课,我在门口探头探脑。学生们一旦得到了应允,便争先恐后抱我。

这种体验的确美妙,她们给我各种小玩意儿,跟我说话,讨我欢喜。

学生们上体育课,两个女同学给我编手链,她们边编边聊——她们好怕她们老师。原来我爸对孩子们严厉极了。

他是一个斯斯文文的数学老师,生得也白白净净,戴着无框眼镜,但那眼睛一瞪起来,啧!吓人。

这种严厉至今也没对我发作过,他从来不凶我,也不会轻易凶女生。但作为女生的我深有体会,见到“爸爸们”就是怕!

我怕别人的爸爸,我不敢去别人家玩。待到我上幼儿园的时候,幼儿园的年轻女老师,是我爸爸一个村上的妹妹,我看到墙上她丈夫的照片都怕。后来她生了女儿,女儿在我爸爸班里。她去找我玩儿,在窗下蹑手蹑脚,被我请进去了还慌慌张张:“我怕你爸。”

2

我爸不吃人,我爸非常好。

他教我画画、教我折纸、教我音符,坐在堂屋的沙发上给我读故事。我被故事里拼尽力气逮老鼠又被误会的老猫感动得热泪盈眶,却因为意识到自己长大了,悄悄抹去眼泪。

1998年4月26日阴历,1998年4月28日阴历阳历(2)

菜园的围台,我总要站上去,为的是让爸爸背我下来。爸爸一落座我就无比自然地落座到他腿上。

一次爸爸给我折了花。胖胖的校长一声从后面叫住爸爸!极不友好地说了一通,只记得后来爸爸嘟嘟囔囔,跟妈妈说:“就折了一个开败的花柄。”

这个胖老头儿确实给我留下阴影。一次我去校园里玩,校长让我捡废纸。妈妈问我怎么去了那么久才回来,我说:“人家让我捡废纸了。”我妈说:“你不会说不捡?”我哪儿会拒绝呢?出了事我还会躲在后面。

学校里的郭老师新安了推拉窗。我上去推了一下,一会儿郭老师的女人绕到房子后面,凶神恶煞地大骂我弟一通。当时我已经远离那扇窗子了,弟弟还在窗子下面。

爸爸很烦恼这个儿子。对弟弟和对我,是天壤之别。当时一孩政策,计划生育抓得严,妈妈自作主张生下的弟弟。弟弟在我二姨家藏了四年,回来后什么字都不认识。

弟弟胡说八道的时候,爸爸就打得他脑袋噼啪响。还告诉我,不会尽管打。所以我儿时没少打弟弟,这是我如今悔恨的。

3

爸爸打弟弟,不代表爸爸不爱弟弟。他供了我弟四年的奶粉,大寒天里,拼命蹬着自行车往十多里外的我二姨家跑,为给弟弟送上暖和的棉裤,而自己的腿早被冻得麻木。

很赞,他把我弟打成了第一名,从幼儿园到小学一直是。

转眼我和弟弟要上初中了。爸妈也有了些积蓄,他们决定在县里买房子。人是我爷帮找的,爷爷是镇教办室的主任,他是因为弟弟出生才提早申请退休的,怕因违反计划生育受处分。爸爸打弟弟那会儿他没少帮衬。

爸爸规规矩矩交了钱。然后是一回没信儿,两回没信儿。渐渐发现自己是被骗了。

爷爷找的那人不过是个中间商,赚完差价啥也不管。但爸妈没放弃,每次去都送礼。我有幸跟母亲去送一次,这中间商是个妇人,肥肥胖胖,带着一个不知道爹是谁的儿子。看我们实在虔诚,她出主意道:“既然东家把房子同时卖给了好几个人,那你们就抢先住进去!”

这对还不甚领教社会险恶的我父母来说,简直醍醐灌顶。

爸爸主动退居二线,由一向做生意与人打交道的我妈负责张罗。妈妈最先想到我奶。这病歪歪的老太婆,住进去人家肯定怕。

但爸爸连那个口也不敢开,他是被自己妈管得服服帖帖的孩子,据说小时候一个板凳儿都得被奶奶逼着在学校和家之间搬来搬去。

无奈姥姥也是个偏心眼儿,最后我妈只得把扛去县里的那张床再扛回来。

4

那时妈妈的生意正兴旺,来来回回的折腾让她少了不少客源。她一面心疼,一面抱怨爸爸无能。她常对我和弟弟倾诉:“就你爸那两个工资,我要是不拼,这一家人咋过?”

1998年4月26日阴历,1998年4月28日阴历阳历(3)

妈妈的收入确实比爸爸高,彼时在乡镇教书,工资也就能拿一两千,做生意就不一样了,排队能排到大马路上去。

有一次爸爸在勤勤恳恳扫着地,我忽然抽风说:“就你一月那两个工资。”我忘记爸爸在我这句话之前说过啥,但爸爸接下来的回敬让我无地自容:“我一月几个工资?”爸爸轻易不还嘴,妈妈每次骂他都闷声听着,以至于我常常误以为他真的理亏。他一张嘴,我就知道自己有多么大逆不道了。

我从小就玩两面派。妈妈跟我讲我奶有多坏、我伯有多赖,我就“嗯嗯嗯!”转头爸爸洗衣服时跟我絮叨我大姨不还钱、我舅净坑人,我就立马就洗牌我心里的亲疏关系:“就是!”

有时我试着兼听则明,但妈妈说的永远比爸爸多。

从客观来讲,妈妈在买房这方面确实出了更多的力。爸爸有工作的缘故,妈妈总是孑然一身奔赴县城,周末爸爸才有空同行。

爸妈都不在家时,只好托付爷爷看护我们,偶尔是姥姥。爷爷当了一辈子官,有架子,不和小孩多说;姥姥不一样,一辈子家庭妇女,也就能和孩子叨叨。

晚上我爸妈回来,若是爷爷,我妈的情绪还能忍让一点;若是姥姥,我妈就毫不掩饰了。她恣意怒吼出心中的积郁,骂全家人个狗血喷头。在这种情况下,孩子是极其痛苦的,但我这种心眼巨多的孩子,还时常能腾出心思来同情姥姥。

姥姥太可怜了,一把年纪,还要挨骂。姥姥也不吭声,满是褶子的老脸垂在胸口。我小心翼翼招呼她去睡。她才站起身,把哀怨化为教导:“好好学习,明个当大官。看人家有钱多欺负人啊!今天你爸妈差点儿挨打。”

挨打!我被震惊到。无比忐忑,生怕姥姥不肯再讲下去。好在姥姥没有看不起孩子的意思,断断续续讲明白了:我爸妈频繁讨说法,东家烦了,叫了流氓痞子。痞子打人之前先吹通牛,说自己的大哥高杰,多么多么牛逼。我妈只得告诉他:“那是我表哥。”高杰是我姥姥的姐姐的儿子。

虽然信息就这么多,但对一个长期被排除在大人世界之外的孩子来说——绝密要文。“要不是就打过了。”随着姥姥的后怕,我也心头一紧。我那文文弱弱的爸爸他如何有还手之力?

接下来的讨房之路,我妈依然是主角,她强行重续表亲情谊。我们甚至*了一头羊,给高杰送去。买活羊、请人*、千里迢迢送,这些时候爸爸都是配角。

5

爸爸再次站到前台是诉诸法律。

为这场诉讼,爸妈频繁往返于县城与小镇之间。和妈妈的失控、暴怒相比,爸爸平静太多。但没有人真正能在家人的怒骂和嘶吼下还毫无波澜,爸爸的表达方式就是写字,我偶尔在废纸堆里看到,一个个笔挺如小钢棍的字列满整张整张的纸:骂自己无能,写事情曲折。这是我了解他的唯一方式。

即使他们觉得小孩儿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用管,但其实孩子最敏感,我能理解他们在法院门口等待的辛酸、炎炎烈日下分喝一瓶水的节俭。每每拖着疲惫的身体到家,妈妈总寄希望于我和弟弟能在学业上为她搏回一局。可我总无法潜心,十岁出头的孩子心思正乱、正密。

连我这样的局外人都瞎操心,爸爸却有着处乱不惊的超能力——他陪我学。院子里的阳光下、窗户边的灯管下,有爸爸的陪伴我格外安心。以至于我的好友看到我在学习就发狂,她的爸妈都是教师,但没人给她这个待遇。逢源的天性使然,我只得告诉她:我不想学,是我爸逼我的。

虽然内心里我不认为我爸在逼我,但我终究觉得我不需要他。那时我已经初中了,一天晚自习放学,他又习惯性跟到我桌边,我说:“不用!”他迟疑了一下,我说:“我自己会!”炎炎夏日,他短袖下瘦骨嶙峋的脊梁清晰映入我眼帘——他走了。他无更要紧的事。我也不能平静,我当然自己会,但没他我怎么耐得下心?

1998年4月26日阴历,1998年4月28日阴历阳历(4)

失去他的辅导,对我分数的影响简直立竿见影。我分明在拒绝他的当晚就意识到错了,但尚处于青春期的我十分要强,直等着他腆着脸来找我。他果然来了,三级心理咨询师的证没白考,深刻认识到青春期的孩子叛逆。我很烦他张口闭口给我背心理学的知识,因为我一点儿也意识不到我有什么问题。

一天我觉得灯太暗了,桌子上方是有灯管,但太高。爸爸出主意说可以给我接个灯泡,吊在桌子正上方。我觉得这个主意好极了,爸爸一向是家里的修理能手。

但是第二天晚上回来,桌子上方空空如也。我的灯泡呢?爸爸说他没时间装。我气得坐在桌边喘了半天,自言自语道:“就想让人瞎是不是!”

我一直流着眼泪写,这下真的看不清了,我干脆不写了。在这样的极不稳定的情绪下,我的成绩时涨时落,但好在中考前爸爸拉了我一把。

得知我的成绩,妈妈开始嘚瑟,讲述我儿时她是怎样怎样教我学习的,睡被窝里也教,走路上也教,一教我就恼得蹦,她还教。言外之意尽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爸爸相比之下则淡定得多,丝毫没邀功之意。

6

爸妈送我去县城上高中的那天是我蛮幸福的一天。彼时是2012年,我们已经放下了任何讨回公道的想法。

那个案子2009年11月就已经判了,却没能执行。被告既不到场,也没财产可分,判决沦为一纸空文。好在这场漫长的拉锯战里,爸妈磨平了锐气,接受了事实。四年的苦待、僵持,终于以我们的退让告终。

至少,我们家不会再吵了。

爸妈给我买了生活用品,又带我去买手机。新出的智能手机要799元,服务员一直跟我热情介绍,说可以用来查字典、学英语。其实我只是稀罕它的自拍功能,等着爸爸给我付款。

听妈妈说,爸爸在门口吸溜了半天嘴,嫌贵了。但当时的我丝毫没看出来,也许他刻意掩饰了。我在爸妈眼里是乖宝宝,买也没事。当然这手机严重干扰了我学习,这是后话。

而且随着更新换代,智能手机马上变得廉价无比,我家一下有了好几部。弟弟说他要用手机做闹钟。爸爸就随他把手机拿去,于是弟弟夜夜玩手机,严重干扰了成绩。

妈妈抱怨爸爸好骗,爸爸确实好骗。我第一次抄作业是一个午后,我在屋里写,爸爸在院子里忙。我一直把答案放在腿上,机警地瞥着爸爸,但爸爸一直认真干活,丝毫不在意我的举动。小学高年级,爸爸规定我和弟弟每人每晚必须写完四个练习,但从来不没收我们的答案,尤其是,我明明抄的答案,他倒是认真口算着给我检查。刚上初中那会儿我更是没道理,坚持每晚带回思想品德这样明明不用写的副科练习册抄,而爸爸也从来不吝啬夸奖,我只得惭愧接受。

转眼,我高三了,弟弟也到县城来上高一。他是妈妈一路苦随的所向披靡的优等生,却因为初三那会儿沉迷手机而中考失利,为这事,我们又是一个暑假的鸡犬不宁。

为了让弟弟重振旗鼓,妈妈规定爸爸必须每周都要到县城来。爸爸欣然同意,声称“罪都是人受的”。他给电瓶车加装了一组电瓶,每周五下班后骑行五十多里,到达我和弟弟租住的毛坯房。带一些青菜、馒头。

周六一早他五点就起床,把电饭煲插上。冬天实在太冷太困,就再缩回床上等一会,待我们五点半起来吃,他再起来伺候。而所谓床,就是铺在地上的一张薄薄的床垫。那是我妈受骗买的,上面缀满了石头说能保健,而其实除了硌人应该没啥效果。

周一早上爸爸提前把屋子收拾干净,和我和弟弟一起出门。冬天的清晨,他把两条瘦腿绑得分外粗,顶着寒风再骑行五十里回去,不耽误上班。

他说自己是苦行僧,但似乎并没有得到光明。我的第一次高考落榜了,他意识到自己肩上的责任重大,8月初就带我到复读班报到,我们又恢复每晚的共同学习。四脚不稳的旧课桌,是爸爸单位淘汰的,桌子前方裸露的水泥墙上爸爸给接上一个拖着长线的灯泡。从他的陪伴里我重拾学习的乐趣。只是他不那么自信了,他总是说,他没学过。我不喜欢他那样说,因为,我也是第一次学。

其实他比我强得多,他的数学思维,即使在知识点不完备的情况下也常能发挥大用。记得初三时候,我们数学老师解不出的题,他都为我一语道破,当我再度回到班里给同学讲解的时候,尽管接受她们对我的羡慕和对我爸爸聪明才智的赞叹。

现在对于高中知识,爸爸的传授能力确实是弱多了的,但我想他为我注入了一股强大的正能量。因为他相信,我是最聪明的!并用这种对我的信心感染了我。当然,这是偏见,但我信他也信,这就够了。

可惜陪伴的时光不够。他每周才来两天,我每晚10点才下自习。我多么希望我不用上学,整体呆在父亲身旁。可惜不能,制度是那样,脑子也僵化,我们没有试图打破规则,爸爸只是告诉我怎样调节:你可以晚自习的时候背书,早上做题。

他了解我,我晚上记得更清楚。

爸爸也是晚上记得更清楚,他靠着自己的毅力完成过自学本科课程、单位要求配备一位心理咨询师、要求配备远程教育管理员,都是他去学。老家卧室书架第二层,那一排参考书的每一页都被他用小铅笔头做过标记,他的学习能力绝对没问题。

这次才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即使我依然会懈怠摸鱼,还是轻松考上了二本。

填志愿那天我在爸爸办公室查了一天资料。那时爸爸已经晋级了,他拥有自己的一台电脑,双人间的办公室。如果我需要安静的环境他还可以安排我去农村远程教育办公室,一楼的心理咨询室也归他管。我声明我决定好了,爸爸便义不容辞地开上电瓶车,带我去县城的学校正式填报。

知晓我被三千里外的一所大学录取之后,妈妈不断叹息,爸爸却高兴得很,说该飞就飞吧。

次年,弟弟考上重点,妈妈的一项心病解除,瞬间胖了一圈,爸爸却保持着他亘古不变的削瘦身材。妈妈说爸爸为了晋级,请妈妈上办公室帮他抄材料,自个儿半夜还在听网课,网络不好,他就把笔记本放在床头,睡一会儿,起来点点,再睡,再点。

这次晋级我爸还是榜上有名。虽然他的竞争对手也请了自己媳妇儿去抄材料,但那女人显然没有信心,说:“我们不晋了也不能熬死。”

待我大学毕业,爸爸是单位里的教务主任了,挪进了单人间的办公室,身后重重叠叠的文件柜里码满了他亲手整理的密密麻麻的材料。我经常被母亲要求去办公室喊他吃饭,看到他那弓腰伸头向着电脑屏幕的身影,总觉得可怜。

妈妈对爸爸多干活不多拿工资的现象非常不满,她带爸爸去过医院,证实爸爸的头晕是因为轻微脑梗。但爸爸还是不休息,等爸爸的时候妈妈就跟我抱怨:“你小的时候你爸也没那么忙。”“还天天抱你赶集逛一圈。”“你去叫你爸回来吃饭,问他还能不能抱你赶集。”

那显然是不能了。早在我十多年前,一次坐到爸爸腿上,爸爸忽然笑我坐得真自然;一次他叫完我“妞妞”,忽然笑自己叫得那么习惯;一次一个七八岁的爸爸的学生站在围台上要我爸背她下来……我已经长大了,爸爸也变老了。他的眼神不再严厉,学生们也不那么怕他了。

我们在校园里的住房,因为要修操场而拆掉,杂物堆里放了一本日记,有年代感的封皮里面,记录着爸爸工作后的生活,孝敬父母、教书、相亲。他说他如此渴望爱情,哪怕与那位在县城里工作的心仪的姑娘做牛郎织女也好。但最终他没做牛郎织女,而是与在镇上做生意的我妈如影相随,给了我20年的温馨陪伴。他的日记写到我出生戛然而止,用大出前面几倍的字写道:

1998年4月26日 农历四月初一 上午7点左右 女儿出生

看得出来后面是又补的——

2000年8月28日 农历七月二十九 上午7点左右 儿子出生

再后全是白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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