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叶层层苘叶光,谁家煮茧一村香?隔篱娇语络丝娘。
垂白杖藜抬醉眼,捋青捣麨软饥肠,问言豆叶几时黄?
--苏轼:浣溪沙
夏风一吹,麻叶身着绿油油的舞衣,吮吸着天地日月的灵气,"扬眉转袖若雪飞,如风又起素云回"。外表平凡的麻叶似乎见风就长,棵棵枝繁叶茂、蓬蓬勃勃,泛着诱人的光泽。叶子更是层层叠叠着,几乎覆盖了整片空地。
入伏后,麻叶虽不再像之前动辄十几元那么贵了。可一斤8块钱的麻叶,放在别的地方的人眼里,依旧不是很能理解。可潮人不这么想,麻叶再贵都敢买来吃鲜。毕竟在潮汕地区上,麻叶是潮人关于夏天的味道。
文学家汪曾祺曾经说过:“过去,我的家乡人吃野菜主要是为了度荒,现在吃野菜则是为了尝鲜。”夏至过后,麻叶最是鲜活碧翠,嫩嫩的麻叶尖儿掐回去,如同鲜嫩的凤凰单丛茶叶一般。洗净择好的麻叶用"咸菜汁"焯水后,锅里倒入充足的猪油,拌上豆酱、蒜泥末,即成味道简单朴实的“豆酱炒麻叶”。
一筷下去,入囗滑溜,脆嫩的茎叶裹着浓浓的豆酱汁,碎裂出满口淡淡的青草香,嚼着鲜嫩滑口,炎炎夏日用来配白糜最是合味!在这酷暑难耐的夏伏天里,吹着凉爽无比的空调,吃着略带苦涩的麻叶,似乎嗅出了泥土的醇香,看到了韩江的晨曦霞光,那简直是无法形容的满足。一口白糜配上一点“咸杂”麻叶,一不小心就两碗粥下肚了。
稍微苦涩的麻叶,具有消食开胃、清热祛暑的功效。潮人善于烹饪,对麻叶多有独到的家常做法。如我家喜好取红心番薯去皮后滚刀切块后,和麻叶一同投入锅里煮至软烂,待汤底略显粘稠时,便熄火加些少许白糖,在炎热的夏天真是一道难得能消暑清热的甜汤。番薯的香甜,麻叶的清香,顺着牙齿的力量在口腔里迅速散开,由舌尖迅速充斥到脑部,再配上一口浓郁的汤汁,真可谓:“任有千般惆怅意,管叫皆事随风去”。那招摇而清香的气息,令人荡气回肠,食后回味无穷。
孟浩然《过故人庄》妇孺皆知,其中名句“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千古流传。里面提到的麻叶在潮汕地区易生易种,仿佛只要馈赠一缕阳光、一滴露珠,它们便能顽强地活出蓬勃的生命。吃着味苦性寒的麻叶,父辈们常常打开记忆的闸门。听家人说,在那个糠菜半年粮的年代,麻叶倍受父母那一代人的青睐。当时的麻叶可舍不得吃,也不敢吃,毕竟麻叶刮油,肚子饥饿,只恐麻叶把肚皮仅有的一层脂肪都刮走了。于是聪明的父辈们物尽其用,就把结实耐用的麻叶皮剥下来晒干之后,用来编麻绳、织麻布、做麻袋用,正如《小尔雅》里记的那样“麻纻葛曰布”。
日月荏苒,光阴如梭。后来随着生活逐渐转好,父辈们再也不用编绳子了,麻叶也似乎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可近年来,人们的生活开始富足起来,麻叶不知什么就上了潮人的餐桌。而且价格不斐,市场上却还是供不应求。毕竟麻叶纤维多而粗,清炒后清洌干爽不油腻;食之可治愈便秘,刮油十分厉害,最为适宜热衷于减肥的美眉了,实在是一种难得的夏日健康食材。
凡物大苦,必藏奇香。如今,麻叶是冠冕堂皇的“上等菜”,是颇具潮汕风味的“待客菜”。正应了社会的一句流行语:“过去穷人吃野菜,富人吃肉;现在是富人吃野菜,穷人吃肉。”而一旦习惯麻叶这味道,就再也难以忘怀。有一部分潮人对麻叶的喜爱,已经到达夏日“不可一日无此物”的痴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