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瓜通常叫南瓜，在我的家乡，上了年纪的人都叫它北瓜，孩子们才叫它南瓜。将蒸熟的黄北瓜捣烂成泥，兑入白米粉，和匀，做成白中孕黄的北瓜粑，在柴火铁锅里炕熟，吃起来非常劲道，香糯得很。
我说的南北瓜，不是两种瓜，只是一种瓜，是南瓜，也是北瓜，叫法不同而已。
这种瓜通常叫南瓜，在我的家乡，上了年纪的人都叫它北瓜，孩子们才叫它南瓜。中年人有的叫它北瓜，也有的叫它南瓜。叫它北瓜，是跟着老辈人叫的，口口相传；叫它南瓜，则是从学校带回的，书本上都这么叫。
配图来自网络，下同
我也属于不老不少之列，对这种瓜我有时叫它南瓜，有时叫它北瓜。在城里，自然叫它南瓜。去菜市场买菜，若说买北瓜，商家肯定摇头说没有，说买南瓜人家才会拿起过秤递给你。回到老家，想吃南瓜，会问母亲有没有北瓜吃，断不会说：“妈，我要吃南瓜。”这“南瓜”二字我在那个场合是张不开口的，就算我能说，周围人听着许也不自在。
我想起了吾乡人拿北瓜戏谑人的趣事。那年头，乡人凑到一起，常有“青北瓜”“黄北瓜”之说。所谓“青”“黄”北瓜，说的肯定不是北瓜，是人，准确地说，是指人头。给某些头上长癞痢的人或头顶少发的人取外号，叫“黄北瓜”。真够形象，成熟的北瓜是黄色的，上面有些黄白相间的花纹，颇似瘌痢头。至于“青北瓜”，是与颜色无关的，它只是“黄北瓜”的引申，瘌痢头的下一代或其他年轻的瘌痢头。当然这种拿人生理缺陷开涮，并不是真正的骂人，你情我愿，类似打情骂俏。男人惹了女人，女人抓不到男人小辫子，只好拿男人光头说事，戏说那是黄北瓜。话音未落，场上气氛就会立刻热闹起来，说者笑，被说者也笑，在场的听者全都笑了。这种场面，我小时候见得多，如今看到深黄色的老北瓜，总会想起“黄北瓜”三字，想起当年乡人斗嘴取乐的场面。
在家乡所见北瓜，除了葫芦形，还有磨盘形和长条形。成熟的北瓜多呈土黄色，表面敷了一层薄薄的白粉。面带白粉的黄北瓜味道最好，蒸熟了吃，又甜又面。现今，城里人爱吃南瓜，视南瓜为保健食品。据说南瓜含糖量低，吃南瓜无血糖升高之忧。从前，可不是这样，有鱼不吃豆腐，有细粮不吃粗粮，没饭吃才吃南瓜，荒年里用以充饥裹腹。偶吃一顿南瓜倒也凑合，天天吃，餐餐吃，人就会皱眉。乡人未雨绸缪，趁主粮还有，将南瓜与主粮搭配吃，早餐煮粥，将数量不多的白米与切成条块的黄北瓜一起下锅，煮成一锅红黄色北瓜粥，吃起来倒也香甜可口。中餐煮北瓜饭，米先下锅烧开后，将切成丁块的黄北瓜放进锅里，与米饭一块小火焖熟。开饭时，将米饭与北瓜拌匀，焖熟的黄北瓜在锅里被反复搅拌后成糊状，数量稀少的白米饭便成其中点缀，一锅黄中嵌白的北瓜饭，好看也好吃。
除北瓜饭、北瓜粥，北瓜粑也能当饭吃。将蒸熟的黄北瓜捣烂成泥，兑入白米粉，和匀，做成白中孕黄的北瓜粑，在柴火铁锅里炕熟，吃起来非常劲道，香糯得很。类似吃法好像各地都有，如今在许多地方饭店里都有南瓜饼卖。不过，这种南瓜饼与我说的北瓜粑是有区别的。区别不在于瓜，南瓜就是北瓜，在于米粉和做法不同。饭店里卖的南瓜饼是由糯米粉做成，而且也不是在铁锅里炕成，是在油锅里炸熟。这种南瓜饼我很少吃，它味道好，特别的香，但含油量太大。在想吃北瓜粑又吃不上时，我才吃个南瓜饼。在我印象中，城里的南瓜饼似乎能消解乡愁。许多人去饭店吃南瓜饼，或许就因为这一点吧。
特殊情况下，黄北瓜也当菜吃。我年轻时，曾经就一碗放进油盐煮熟的黄北瓜，吃两碗白米饭。那时，我刚开始工作，在一所山村学校当老师。学校食堂买菜难，当地没有菜市场，买菜须去30多公里的县城，显然不便。伙房师傅自己动手，开辟菜园，兴种瓜菜。有段时间菜园里青黄不接，食堂里只剩几只老北瓜。亏师傅想得出来，将原本只能当饭吃的黄北瓜佐以油盐煮成一碗菜。好多菜吃过也就忘记了，这碗菜过了几十年，我还记得清清楚楚。
论做菜吃，北瓜的确是一道好菜。但不是黄北瓜，是青北瓜。青北瓜也就是嫩北瓜，即现在菜市上卖的南瓜头。它青皮白瓤，将其切成白丝，配上青椒丝，一青二白，热锅爆炒不变色，特别养眼，吃起来也爽口。
在我的记忆里，青北瓜的味道虽好，却不如嫩北瓜藤。北瓜这种作物藤蔓特别长，有的足有几十米，且逢节生根，入地吸收养分，再助藤蔓生长，主藤上分支出许多子蔓。为让它集中养分多结北瓜，多余的藤蔓会被揪掉。趁嫩揪下来的北瓜藤，撕筋去皮，下锅焯水后与苋菜一起炒，味道特别鲜美。
关于北瓜，我最喜爱的不是将其当饭吃、当菜吃，而是当零食吃。剖开老熟的黄北瓜，红色北瓜瓤子里夹杂着许多白色北瓜籽。从北瓜瓤子里分离出北瓜籽，洗净，晒干，炒熟了便是非常好的零食。来客了，端上一碟，主人会说请客人香香嘴。的确，吃上三五粒，便觉口舌生香。如今超市里也有卖，是当坚果卖的。我买过，不贵，十多块钱一斤。吃着也香，但终不是当年的那种香味。
据说，南瓜这一物种是从海外传进来的，所以它又叫番瓜和倭瓜。在国内，先是南方有，后来沿着大运河传到北方。中原往北，大部分地区称其为南瓜，意为南来的瓜。我不知道在我的家乡它为何被称为北瓜，大概从一个比较小的区域看，它又是从北方传过来的吧，所以叫它北瓜。
南瓜也好，北瓜也好，它都一样是好瓜。产量高，又养生，人们越来越看出它的好，越来越多的人爱吃南瓜或北瓜。（作者单位: 农发行安徽省分行，原文刊登于2021年8月7日粮油市场报A04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