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斯基摩人用于描述雪的词语有很多 | Hamlet Hub
按照萨丕尔假说类比一下中英文。在“民以食为天”的中华文化中,有“鲜香”“酱香”“软嫩爽滑”“回味悠长” 等多种形容词,而这些词未必都能在英文中找到对应词,也因此西方文化中没有这些细微的香型分别。
看到这里,你是不是也被萨丕尔和沃尔夫说服了?
但这个假说很难经得起推敲:没有了这些词,说英文的人就尝不出中餐的美味了吗?语言中没有准确描述时间的词,霍皮人就分不清昨天和今天了吗?我们常常会觉得词不达意,或者在说话和写作时“卡壳”难道不正是思维在跳出语言掌控的证据吗?
玫瑰不叫玫瑰,味道依然芬芳
随着脑部功能性核磁共振(FMRI)等研究方法的进步,学者们逐渐认清一个事实:目前没有任何研究能证明不同语言使用者之间脑部结构有显著差距。
也就是说,从硬件上来说,语言并没有对人的认知机制产生任何实质性改变。
就算叫仰泳鲈鱼,顾客也能看出是生命垂危的鲈鱼!
2017年,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的 Jonathan Winawer 进行了一个实验,请英语母语者和俄语母语者来区分不同的蓝色。
在俄语中,浅蓝色(发音为“goluboy”)和深蓝色(发音为“siniy”)是两个截然不同的词,在英语中则没有明显区分。在实验中,参与者需要从三个蓝色方块中挑出颜色相同的两个。在挑选不同色调的方块时,说俄语的人平均速度略快一些(快 124 毫秒),但在区分蓝色的深浅时,英语母语者和俄语母语者的判断力没有显著差别。
俄语要求使用者必须区分深蓝和浅蓝 | TED 演讲
著名语言学家史蒂芬·平克评价道,“无论语言的影响力有多大,它也无法触及视网膜的结构或者改变神经节细胞的连接方式。”至于俄国人略快一些的判断速度,则是语言中常用的分类模式让人更习惯挑选不同深浅的蓝色,不代表他们对蓝色的感知异于常人。“但那又怎样?它既不能证明不同的语言会会导致不同的世界观,也不能证明‘无以名之’的东西就一定无法描述,无法想象。”平克说。
思维独立于语言存在的证据更在于人们自身的体验。不少创作者都提到过,在灵感出现时,他们的思维不再是语言,而是像涌泉一样爆发,像电影一样闪现,无数语言中没有描述过的音乐和文学作品,甚至是抽象的物理数学概念,就如此产生。爱因斯坦就是在工作时想象自己骑在光束上回头看时钟,或者在垂直下降的电梯里丢硬币,由此获得了相对论的灵感。
想用YYDS?那就大胆用吧!
虽然语言不会影响我们的硬件,但语言会体现特定文化倾向、好恶。
不少语言中名词会区分阴/阳/中性,这些词性差别会影响人们对事物的感受。比如“桥”在德语中是阳性的,而在西班牙语中则是阴性的。于是,德语使用者倾向于用“长”“坚固”等词语形容桥梁,而西班牙语使用者倾向于把桥形容成“优雅的”“美丽的”。中文虽然不区分名词阴阳,但也有“日中市朝满,车马若川流”或“日光平午见,雾气半天蒸”等暗示日中阳气更胜的诗句。
阴阳词性的使用,也容易造成性别刻板印象,从而引发性别争议与歧视。仍以上文的西班牙语举例。西语中大部分名词,尤其是复数名词,被默认为阳性。近年来,不少人开始反思语言中的歧视,呼吁取消阴阳性语法规则,转而使用“包容性语言(inclusive language)”。哪怕不区分阴阳性的语言,也有性别歧视的例子,以英语举例,主席(chairman)默认是男性,如果要表达女性主席则需要额外备注“女主席(chairwomen)”。
在法语中,un entraineur 是体育教练,然而这个词的阴性形态 une entraineuse,就有了陪酒女的意思 | YouTube L‘OBS
这种语言习惯的形成是历史遗留和群体认知共同作用的结果,而非成因。有理由相信,随着我们社会的进步,语言也会因此发生迭代。
那么在网络集体使用 YYDS 之后会出现什么结果呢?我们可以大胆预测:首先,既然人类的精神生活独立于语言存在,那么即使大家不说,那些藏在“YYDS”之后的、或百转千回或直接热烈的复杂情感仍然不会减淡分毫。其次,由于这些概念远比“YYDS”要复杂,新的概念、新的词语、新的语言习惯又会再度产生。而到那时,“YYDS”也会和过往的一切网络流行语一样加入怀旧套餐,成为一个年代的美好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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