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风”是动词,关于它的词义,有两种不同的说法。一种说法认为,“风”是“走失”的意思,“风马牛”就是“马和牛走失”的意思;另一种说法则认为,“风”是指不同性别的牲畜在发情时相互引诱。
无论采取哪种说法,楚王的意思都很明确:意指楚国和齐国相隔很远,无论一方的马和牛如何乱跑,也不会跑到对方的国境里去。既然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您为什么隔着大老远跑来打我呢?
楚王打得一手好感情牌,但齐国并不买账。管仲反唇相讥,并命令将士们继续进军。可见,即使用人见人爱的家畜作为“挡箭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也没能化干戈为玉帛。
说着话呢,怎么就聊到动物了?
那么,有趣的问题来了:古人说话就说话,为什么一定要扯上动物?其实,这和中国古代的文明形态、思维习惯和文化根脉都有很大关系。
先祖们对于动物的情感,来自日常生产生活,来自几千年来不曾中断的农耕文明。人力有限,想要争取更好的生活,不得不借助畜力。因此,与家畜共居就成了生活的常态,贫苦人家甚至将家畜的命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尤其是牛、马、狗等能创造生产价值的家畜。
同时,由于人类的力量太过弱小,难以和狼、蛇、虎等野兽抗衡,因此先祖们就将对这些动物的恐惧和愤恨都写进了基因,以此来告诉后人们:危险,不要靠近!久而久之,代代相传,人们就对这些生物产生了厌恶之情,并一直延续至今。
爱恨越深刻,心里就越挂念。正因为先祖们将这些动物看得很重,所以在日常用语中,也会不自觉地用它们来打比方、作比较,并人为地给动物们附会内涵,使其成为凝固的意象,来表达共同的情感。
因此,人们一提到龙凤,就会想到祥瑞;一提到豺狼,就会想到阴险小人;一提到蛇鼠,就会想到见不得光的阴谋诡计。这种借物言志的、比兴的传统,在两千多年前的《诗经》中,甚至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这种思维传统是一脉相承的,并且仍然在影响着今天中国人的思维方式。
从文化角度来说,这种现象也和道家文化中的“天人合一”思想,和儒家思想中养护万物的主张有一定关系。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道家讲求万物和合而生,相安而处;“苟得其养,无物不长;苟失其养,无物不消”,儒家讲求养护,不竭泽而渔,不赶尽*绝,给世间万物留下生存的空间。
儒道思想都是中华文明的重要根脉。在它们的共同影响下,中华文明从骨子里就是热爱生命,热爱自然的。因此,对于土地,对于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生灵,中国人总会产生一种发自本能的亲近。
中华民族对于动物的深厚情感,已经深深地刻在了骨子里。这种情感历久弥新,历经百年,仍然一如往昔。
(本文系“国家人文历史”独家稿件,作者:易璟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