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网消息(记者 孙晓媛):“这些老物件儿和四合院一样,会渐渐老去,不管是否还存在实用价值,但只要它在世上存留过,人们就会怀念、记载、传承、并欣赏它。”
今年77岁的梁季兰,一生从事美术设计工作。退休后,凭着勤勉笃学的精神和对中国传统美学及手工艺的痴迷,在人生行至暮年之际,再次赋予旧物以生命力。
2017年,北京宫廷团扇被评为北京市西城区区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随后梁季兰被评为北京宫廷团扇的代表性传承人。而她的经验之作《团扇——梁季兰工笔花鸟画百扇画集》市场已经销售一空,还有人正在等待再版。
北京宫廷团扇代表性传承人梁季兰
结缘团扇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一个秋天,梁季兰嫁给了著名画家马晋先生的独子马龙,曾在北京豆角胡同2号院度过了她人生的中青年时代。
在梁季兰的记忆中,马晋先生除了画作精湛外,平时爱好广泛,糊风筝、做扇子,也养花养鱼。在这个传统文化气息浓厚的四合院,曾经往来的文化名人不计其数。书画家启功先生、画家吴光宇先生以及收藏鉴赏家张伯驹先生等文人雅士都是常客。
“有时家里来了长相奇特的外国朋友,事先经过马晋先生同意后,我和婆母就会偷偷站在后阁偷看一眼,然后悄悄从耳房离去。”
这个四合院承载着老北京独特的文化,而这些文化印记也随着时代的进步在一代又一代人的身上生出枝角,并散发着强大的生命力。
马晋先生过世后,留下了许多旧团扇骨架,虽然是旧物,但扇骨做工精细,用料上乘,有象牙的、玳瑁的,还有斑竹、鬃竹、紫竹的。彼时的梁季兰心想,“这些精美的小物件儿如果它的绢面还在,一定是光彩夺目的。”
工作中的梁季兰
退休后,她愈加怀念在四合院时忙里偷闲、轻摇团扇的惬意。在那个还没有电风扇的年代,手摇小扇最是解暑。
人生中,所谓恰到好处,大概就是当你想去做某件事的时候刚好有时间。
年逾花甲,梁季兰开始制作团扇,最初也只是喜欢,做好了送给朋友和街坊邻居,但后来便一发不可收拾。从画绢到制作,从喜欢到痴迷。后来她决定制作一百把团扇,并办一个百扇展。历经十几个春秋,这些计划在她75岁的时候都一一实现了。
暮年笃学
百余幅花鸟团扇作品却样样不重,梁季兰给她的每一幅作品都取了名字。《荷塘深处》《花间飞絮》《出水芙蓉》……文字的背后,是精心雕琢和打磨的构图、调色以及意境。她说最难的其实是创意,有时候一幅画光是创意就得想三五天时间。
虽然年近八旬,但依然握笔灵活。她笑着说:“我这手总干活儿,太粗糙了,不比你们年轻人。”就在言语时,两支笔已经飞快地在手指间穿梭轮转,深浅运色于笔中,时而蘸色,时而触水,顷刻功夫,一幅《夏日荷塘中的荷花》便跃然纸上。
工笔画也叫“细笔画”,讲究的是巧妙而精细。在她的创作中,老北京人的“讲究”自然贯穿其中。特别是画作荷叶上晶莹剔透的水珠,即便是拿近了看,这种虚实感的交错也往往让人难辨真假,心生感叹。
画作上的水珠晶莹剔透
师法造化,大自然是梁季兰的启蒙老师。从学生时期起她便一直坚持写生,行军壶里装满凉白开,二两粮票买一个裹着黑芝麻的大面包,再拎个马扎,背着画夹,跨着自行车,早出晚归,在天坛公园,她往往一坐就是一整天。
“年轻时候,那可真是下了功夫的。所以总有人问我技巧,其实技巧就是苦练出来的。”梁季兰所说的“苦练”不只是单纯的手部熟练,眼睛还要有透彻的观察,脑海也要有深刻的领悟,总的来说,这是一种刻苦钻研的精神。
写生在梁季兰的生活中一直持续了几十年,而这些扎实的功底也奠定了她敏锐细致的观察力和百画而不重样的深厚功力。她的工笔花鸟画先后从学于名家,尤其在马晋先生的影响下练就了良好的造型能力和笔墨功夫。
梁季兰作品
“人要有毅力,干什么事儿要执着,踏踏实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只要有了这个信念就没有做不成的事儿。”
古稀之年,填补竹制手绘团扇回归社会的空白,将民族文化与传统手工艺完美融合,她做到了。
传承之美
团扇也叫宫扇、纨扇,形似满月,大多以纸或绢为面,竹为骨,是中国传统工艺品及艺术品。一把团扇通常由扇骨、扇面以及扇面的绘画、刺绣和缂丝、扇坠儿等装饰组成。
团扇摇摇,盛夏风来。扇子虽在我国由来已久,但据记载,起初只是作为帝王外出巡视时遮阳、挡风、避沙之用。西汉以后,才开始用来取凉。“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唐代杜牧的《秋夕》中所提到的“轻罗小扇”指的就是团扇。而绢本工笔画《唐人宫乐图》中的女眷手里所持的团扇与今日的团扇更是别无二样。这也更加证明了传承的力量。
梁季兰与她的团扇作品
如今,团扇在日常生活中已不多见,生风招凉、遮日蔽尘的实用性随着生活现代化也日渐退出历史舞台。但当它摇曳生姿不断出现在影视剧中时,也提醒着我们去不断发现尚未失落的中国美。
在活用传统诸法的基础上,巧妙融合西画因素,梁季兰的花鸟工笔画在古朴的方寸扇面上绘出了新的生活气息。百把成扇被逐一赋予了独特的灵魂与美如画的设计。
一把好的团扇光是画好扇面还不行,如何绷扇面,如何在扇骨上加丝绸镶边儿,如何托裱等一系列工序也是相当考究的。“如果粘得过紧,冬天扇面就会绷紧,甚至把扇骨绷弯,如果粘得过松,夏天扇面又会出现褶皱。”这一系列繁杂的程序中也恰恰就藏着古人的智慧。
自古以来,团扇的绘制其实都是工艺与绘画的结合,诠释着生活的艺术与艺术的生活。
梁季兰所制的百把团扇皆由她亲自绘画、裱绢、镶边儿,并配扇柄饰带和流苏扇坠儿。中央美院著名美术史学家、美术评论家薛永年教授曾评价其“尽善尽美、古意今情。清晰与朦胧、鲜丽与雅致、画意与诗情之间尽显浓郁中国味。”
方寸扇面,映照人生,传承历史。除了日常授课外,这位年近八旬的老人仍坚持每天习作,不辍耕耘……(校对:陈延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