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杜甫相比,李白则是属于青春的。
李白推崇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他说“千金散尽还复来”,这是典型的青春症候群的人说的话。
千金散尽可以说,还复来可能吗?
不说别的,如果儿幼母老,妻又无业,中年人能今朝有酒今朝醉吗?
但中年人是否就注定了这沉重的命运?这沉重里面是否全是悲催?
窃以为,这个懂得老妻画棋取乐的杜甫,与那个写出“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的杜甫,是一脉相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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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们再往前追溯,可以看到杜甫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写过:“骑驴十三载,旅食京华春。朝扣富儿门,暮随肥马尘。残杯与冷炙,到处潜悲辛。”
他对种种人生况味,似乎有着异于常人的兴趣。
他深入地感受这些况味,把它们变成诗,这就是他为什么即使写家庭生活,后面也有对这世界上万千人士的悲悯。
诗人车前子说,热读李白,冷读杜甫。这种心理,正好跟我所说的“年轻读李白,年老读杜甫”相宜。
车前子还说,汉语之美,是有不同面目的。
打个比方,李白就如丝绸。李白的“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和杜甫的“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看似接近,却大有不同。
杜甫的这个句子,总有些扭结、不平整——总有些褶皱。与李白的丝绸感一比较,杜甫就是土布之感。
我爱土布,土布质地较厚,是不如丝绸凉快。
看来杜甫的诗的确适合于寒夜朗读。
抛开土布与丝绸的比喻,抛开文学与美学的理论,杜甫的诗作之所以适合在冷天里吟读,只是因为,他更能抚慰失意人的心。
作者:陈思呈,来源:《读者》杂志2018年第3期,原标题《中年宜读杜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