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公主沐云初全文免费,重生公主沐云初大结局

首页 > 书籍文档 > 作者:YD1662023-05-26 02:10:32

她是将军玩了四年的女人。

身为公主,却如同他脚边的玩物。

所有人都说她倒贴上门,她却毫不在意。

男人进来时,她着急上前替他宽衣。

他猛地退后一步,神色淡淡:“一身风尘,别脏了公主的手。”

话语恭敬,也冰冷生疏的不像成亲三年的夫妻。

她心中一痛,轻声开口:“今日是十五,你该来我房里了。”

男人一怔,随即嘴角勾出讥讽弧度:“堂堂公主,也这样不知廉耻?”

她眸色冷淡:“无规矩不成方圆。”

只是身后的手,却狠狠掐进掌心,痛到麻木。

闻言,男人起身上前一把拽住她的手,将其抱了起来,再狠狠摔下。

她仰着头,嘴角有血溢出,却被咽下。

这是最后一次了,这一次过后,他体内的毒素便全渡进了她身体。

这般想着,她忍不住贪恋的抱紧男人。

感受着男人一僵,却难得没推开她。

云雨骤歇,男人看也未看她一眼便径直离开。

她替自己倒了杯酒,烈酒入喉,将血腥味压了下去。

看向空无一人的对面,她续上杯中酒,素手轻抬:“等走完这最后一程,你就自由了。”

次日一早,她入宫求了一道圣旨。

男人即将作为骠骑将军出征,她要求的是督军前往。

看着她,男人捏紧了手:“公主就这么不为大局?”

她哑然,说不出反驳的话。

见她不应声,男人径直骑马离开,徒留背影。

等她走到主将营帐,已经是夜半时分。

要掀开营帐门帘时,却陡然停住了动作。

她听见熟悉的声音:“你再等等,最多三月,我就能遵守约定娶你。”

冷风吹过,她浑身血液几乎冻结,僵在原地。

她再也不敢停留,转身回了自己的营帐,直坐到天明。

三日后,正式率军出击。

她选择留守庆城,以此抚慰民心。

临行前,她最后请他来了一次房间。

男人正准备质疑,她郑重的声音传入他耳中:“将军,中原便托付给你了。”

他神色微凝。

心中的异样渐深,向来运筹帷幄的大将军第一次无措。

见男人不动,她从袖中掏出一张纸:“这是本宫赠与将军的出征之礼。”

男人猛然抬头,眸色凌厉:“公主这是何意。”

一抬头,撞进那双眼,那曾满是爱意的眼,如今只剩清冷。

她静静的看着他,只将和离书往前递了递。“本宫在此,祝将军大胜归来。”

——————

灵觉寺。

红叶纷飞的树下,一个穿着玄衣的俊美和尚同身穿华服的女子对坐着。

红叶落在石桌上。

和尚缓缓开口:“长公主,你若是再给季君寒渡毒,只怕一年都活不了了。”

沐云初神色平静的端起桌上酒盅一饮而尽:“玄清,喝掉这坛,这五十年的醉春风就只剩两坛了,你不能喝,实在可惜。”

玄清看着她满不在乎的模样,捏紧了手中念珠。

倒尽最后一滴酒液,沐云初带着一身酒气悠悠起身:“君寒该回府了,本宫也该回去了。”

玄清凝视她清瘦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沉痛之色。

情之一字诛人心,纵然是权倾天下的长公主,也逃不开。

长公主府。

沐云初进门没多久,季君寒便回来了。

他眉眼清远,气质如冰玉。

沐云初走上前,想给他脱去外袍。

季君寒退后一步,神色淡淡:“一身风尘,别脏了公主的手。”

话语恭敬让人不能指摘半分,也冰冷生疏的不像成亲三年的夫妻。

沐云初停顿一瞬,却依旧伸手搭上他的衣襟。

季君寒于是定定站住,任由她动作,只那黑沉如星的眼里,浮出冰冷的厌恶。

这眼神如同利刃刺向沐云初。

她心中一痛,转身将外袍挂在一边,轻声开口:“我做了道甜羹,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季君寒不为所动:“公主千金之躯,竟为我洗手作羹汤,臣不敢当。”

沐云初默然片刻,语气平静却坚定。

“驸马,本宫很想你尝尝,行吗?”

季君寒袖子下的手猛然攥紧。

“臣,遵命。”

他面无表情的从沐云初身旁走过。

一股淡淡的香气从他身上的香囊掠入沐云初鼻息。

她的眼神骤然一暗。

她知道这股香气,这是季君寒曾经的未婚妻年芸亲手制的熏香,名为‘望君归’。

而季君寒今日身上这香味,又重了几分。

沐云初回身看着季君寒,蓦然开口问。

“你今日又去了年府?”

季君寒平淡的神色瞬间变了。

他嗓音冰冷到了极致:“你派人跟踪我?”

看着他那凌厉目光,沐云初心中莫名悲哀,到唇间的话突然难以再说。

她抬眸定定看向季君寒,深吸口气:“今日是十五,你该来我房里了。”

季君寒一怔,随即嘴角勾出讥讽弧度:“堂堂公主,用这样的手段求欢?”

沐云初眸色冷静,淡淡道:“无规矩不成方圆。”

只是身后的手,却狠狠掐进掌心,痛到麻木。

季君寒冷哼一声,起身上前一把拉住沐云初的手,将其抱了起来。

……

红烛帐暖,沐云初承受着季君寒的暴戾,只觉自己如一叶扁舟,随时要被浪潮淹没。

她咬紧牙关,抬眼看向身后男人,控制不住唤着他的名字:“君寒……君寒”

就在这时,她却从季君寒口中听见了另一个名字:“年芸……”

沐云初顿时呼吸一窒,如被人从天上拉下来狠狠摔在地上。

云雨骤歇,季君寒穿上衣服,看也未看沐云初一眼便径直离开。

他向来不会同她在在一间房过夜。

沐云初无力的躺在床上,突然,一阵抑制不住的剧烈咳嗽爆发。

一线鲜血从她嘴边溢出。

沐云初披上季君寒落下的黑色外袍,踉跄着下床,走到窗边。

矮桌上,总是放着一壶清酒,两盏酒盅。

烈酒入喉,将血腥味压了下去,痛入肺腑,沐云初心里却觉好受了许多。

她看向空无一人的对面,续上杯中酒,素手轻抬:“季君寒,等走完这最后一程,你就自由了。”

第二日,皇帝沐明稷忽然召两人入宫。

沐云初行礼后,皇帝立即叫人看座。

他笑容温和看着沐云初,温声询问:“皇姐近来可好?”

沐云初微微笑道:“本宫能有什么不好。”

沐明稷却幽深目光看向季君寒:“可朕听闻,驸马最近往年府跑的很勤快,可有此事?”

季君寒脸色倏然一变。

第2章

殿中气氛一时冷肃。

季君寒垂下眼,正要请罪,却听沐云初笑着开口:“是我让他去的。”

季君寒顿住,目光诧异地落在她身上。

沐云初神色淡然:“太傅府中嫡女善制香,我很喜欢,便让驸马替我多跑了几趟。”

沐明稷心中暗叹,只得放下此事:“如此就好。”

之后,沐云初进了御书房,季君寒独自离宫。

直到深夜,沐云初才出宫。

朱雀大道上却灯火通明,行人鳞次栉比。

侍女忙道:“公主日理万机,许是忘了,今日乃是重阳节。”

沐云初回神,缓缓开口:“本宫自己走走,不用跟着。”

话落,她戴上帷帽,信步朝人群中走去。

街上四处都是灯和花,一片国泰民安的景象。

沐云初看着,本来沉重的心舒缓了些许。

她停在一架伞墙前,正看着伞上花纹,一个熟悉的称呼忽然灌入她耳中。

“寒哥哥,你被迫与公主成婚三年,真没有一点动心吗?”

沐云初浑身一僵,她转头,看见了隔壁摊子背对着她的一对璧人。

她看着季君寒抬手,将一束丹桂递给年芸,低沉声音随之响起。

“我可立誓,若我对她有半分情意,就让我不得好死。”

沐云初一瞬面无血色。

但她只是静静的站着。

是啊……她不是一直知道,若不是她,如今那两人应该琴瑟和鸣。

沐云初垂眸不想再看,脚步有些凌乱的转身离开。

她没看见,季君寒在她走后便转身朝她的背影看了一眼,随即对年芸道:“请师妹替我将丹桂转交给老师,我今日还有要事,还需先行一步。”

……

沐云初回到府上便开了酒,菊花酒清冽,正应景。

不过她就没想的是,季君寒竟也没多久就回来了。

看着沐云初眼前的酒杯,季君寒淡淡开口:“公主何时有了偷听的习惯?”

沐云初一怔,没理会这番嘲讽,只说:“你何苦发下那样的重誓?”

季君寒一脸漠然。

“只有违背誓言,才会遭受天谴,而臣,至死都不会爱上公主。”

沐云初心口似被狠狠扎下一刀,连带着喉咙都涌起一股血腥气。

半响,她才说:“如此便好。”

这样日后她死了,季君寒也不会伤心。

听着她轻描淡写的话语,季君寒陡然眸光一厉,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烦躁。

他压下情绪,说起了另一件事:“敢问公主,圣上今晚可提及北疆战事?”

季君寒的父兄都死在与北疆的战场上,他对北疆的恨意比谁都深。

沐云初顿住,下一刻,却见向来矜傲的季君寒竟直直跪在她面前,目光灼灼:“北疆屡犯边境,臣斗胆,请公主准我上战场,扬我国威!”

沐云初眼前浮起三年前季君寒从战场被送回都城,毒发濒死,季老将军痛心哀求她的画面。

“公主,老臣不求他建功立业,只求他安稳一生!”

“老将军,本宫答应你,有生之年,护他周全。”

思绪回笼,沐云初硬起声音:“此事无须驸马操心,去北疆战场的将领,本宫已选定陈将军。”

她又冷冷开口:“今日不是十五,驸马不必来我房中。”

说罢,沐云初拿起酒壶起身便走。

季君寒猛然攥紧了拳头。

他冷声道:“公主真要为一己之私将我困在这牢笼里,哪怕大敌当前也不愿放手?”

沐云初呼吸一窒,她没有说话,径直离开。

季君寒看着沐云初的背影,眼里全是不甘。

灵觉寺。

玄清打开寺门,视线落在沐云初毫无血色的唇上。

他脸色一变,上前扣住她的手腕。

沐云初随他号脉,声音轻缓:“我又来找你喝酒了。”

玄清佛子般的面容浮现一抹焦急:“沐云初,你再这般折磨自己,最多三月,我就该给你刻长生牌了!”

话音刚落,沐云初就直直倒在了他怀中。

直至第二日傍晚,沐云初才回了公主府。

推开房门,却见夕阳残影中,季君寒等在案前。

他抬眼看清沐云初,声音里带着彻骨寒意:“贵为公主,却跟山野和尚苟合,臣真是大开眼界!”

第3章

苟合两个字,让沐云初猛然攥紧了手。

她看向季君寒,眼神澄澈:“本宫与玄清,清清白白。”

季君寒冷冷的看着她,神情讥讽又不屑。

苦涩溢满沐云初的胸腔,她闭了闭眼,难掩疲累:“本宫要休息了,驸马退下吧。”

说罢,她缓缓走向室内。

从季君寒身边走过时,却被他陡然拉住手腕带入怀中!

衣袖浮动间,案上的两只酒杯被扫在地上,其中一只,‘啪’一声碎成两半。

季君寒嘴角勾起一抹带着血腥气的弧度:“臣既是驸马,自然要伺候公主休息。”

沐云初脸色陡然一变。

玄清的话在脑海中响起:“除开每月十五渡毒之日,其他时候不可与他同房,否则毒性未消,恐有性命之忧。”

“不行!”

沐云初想要挣扎,可下一刻,她就被季君寒狠狠甩在床上。

衣衫破碎,季君寒欺身而上,让沐云初脸色瞬间苍白。

感受身上人不管不顾的动作,沐云初胸口揪痛,终是闭上眼,双手攀上他的脖颈。

床帐间旖旎陡生,可很快,沐云初胸口便骤然绞痛起来,一股血腥味直冲喉间,她双唇紧闭,放在季君寒肩上的手骤然掐进了肉里。

季君寒动作一顿,却只当她是抗拒,动作也愈加粗暴起来。

当房间里恢复寂静,已是一个时辰后。

季君寒看着蜷缩在床上无比狼狈地沐云初,神色一瞬晦暗,随后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听着脚步声远去,沐云初才松了劲,剧烈的咳嗽起来。

鲜血从她嘴里争先恐后的涌出,片刻就染湿了枕巾。

她用力将玉枕推翻在地,引来门外的婢女。

“去灵觉寺……请玄清大师来。”

下一秒,她便失去了意识。

……

沐云初梦到了从前的事。

北疆大战前夕,季家长子季扶苍身披银甲,坐在马上意气风发。

他说:“云初,待我大胜归来,给你带北疆最好的宝石做金冠。”

之后,黑棺入城,季家次子季君寒替兄长扶灵归来,看着沐云初坚定开口:“兄长不在了,以后我来保护你。”

画面一转,又变成大婚那日,季君寒挑起沐云初的盖头,沐云初满怀期待,却对上他冰冷厌恶的眼……

现实中,沐云初在睡梦中喃喃自语:“君寒……”

玄清站在床前,看着她眼角滑落了一点晶莹。

他眼神复杂,还未反应过来,已经用指腹擦去那滴泪。

感受到那滴泪的温度,他的手一僵。

随后,他不着痕迹地对婢女开口:“你守着她,我去看看药。”

玄清走出院门,迎面就撞上了季君寒。

两人同时顿住脚步。

玄清脸色有些冷。

季君寒则打量着他,眼里满是厌恶:“我倒不知道,她竟还将你带进了府。”

“见过驸马。”玄清双手合十,语气平淡,“贫僧只是来为公主施针。”

季君寒嗤笑一声,抬腿欲走。

在他经过身边的那一刻,玄清还是没忍住开口:“不知驸马有没有注意到,近年来,公主身体越发虚弱了。”

季君寒仿若未闻,径直踏入了卧房。

婢女立刻行礼:“驸马。”

季君寒冷冷吐出两个字:“出去。”

婢女慌忙离开。

季君寒靠近床榻,就见沐云初静静躺在那里,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一向强势的人在这一刻竟显出几分柔弱。

季君寒眉心不由皱了皱,又上前一步,就见沐云初慢慢睁开了眼。

男人逆光而立,身形挺拔的模样,跟梦中的青年将军逐渐重合起来。

沐云初声音虚弱:“扶苍……”

只一瞬,季君寒的脸色变得难看至极,他声音无比寒冷:“公主对兄长,真是情深义重。”

第4章

听到季君寒的声音,沐云初猛然清醒。

她下意识开口:“刚刚我……”

“够了。”

季君寒打断她的话,眼神晦暗:“无需解释,臣并不在乎公主如何。”

沐云初话堵在喉咙,默然无语。

季君寒语气漠然:“公主若要养面首,也请勿如此明目张胆,实在有碍天家脸面。”

说完,他行了礼,径直离开。

玄清端着药进来,就见沐云初望着季君寒离去的方向面露苦涩。

他手指轻扣门扉,见沐云初转身看他,才走进内室。

他递过药:“喝了吧,今日之事若再来一次,我就能来为你念往生经了。”

沐云初勉强笑了笑,端起药一饮而尽。

她说:“麻烦你了,等会我让人送你回寺。”

玄清一顿,随即垂眼:“好。”

休息了两日后。

沐云初突然收到下人来报:“公主,太傅嫡女年芸求见,现正在前厅等候。”

她皱了下眉,朝前厅走去。

厅内,年芸一身素装,不施粉黛却如出水芙蓉。

见到沐云初,她恭敬跪下行礼:“臣女听闻公主身体不适,特来看望。”

沐云初淡淡道:“起来吧,你有心了。”

年芸却没动,她飞快抬头看了沐云初一眼:“公主,臣女今日来,还有一件要事相求!”

沐云初脸色一沉,就见年芸头重重磕在地上。

“寒哥哥志在沙场,求公主换下领兵将领,让他前去北疆!”

沐云初神色陡然一变。

年芸还在凄凄恳求:“寒哥哥心心念念是为父兄复仇,难道公主就从来不在乎他的心愿……”

却听沐云初冰冷声音响起:“与北疆交战乃军机要令,你是如何得知?”

年芸的恳求戛然而止。

她面色一瞬惨白,在沐云初凌厉的注视下支吾着不知如何开口……

季君寒就在这时走了进来。

他整个人挡在年芸身前,沉声道:“芸儿不过一介弱女子,公主何苦要为难她?”

年芸眼泛泪光:“寒哥哥,是我的错,你不要为了我与公主争执。”

季君寒侧头,声音温和:“别怕,有我在。”

沐云初看着眼前这一幕,清楚的感觉到心像被撕裂般疼痛。

她稳住身形,定声问。

“你可知她犯了什么罪?”

季君寒撩起衣袍下摆,背脊挺直的跪了下去。

“无论何罪,臣愿意代她受之!”

沐云初眉心一拧,头一次生了怒意:“哪怕她犯下窃听军机之罪?”

季君寒一愣,沉默片刻才开口:“芸儿是为了臣才冒险探听,此事罪在臣身。”

沐云初对上他眼里的情深不悔,心上蔓起一股难言的酸胀。

半晌后,她冷冷吩咐侍卫:“送年小姐回府。”

年芸被带离后,季君寒却没有起来的意思。

沐云初衣袖下的手紧紧捏在一起,声音却淡:“季家男儿铮铮铁骨,你为了一个年芸,要跪到几时?”

季君寒目光定定,一字一顿:“臣与公主成婚,对她已是辜负,只求公主往后不要再为难她。”

瞬间,沐云初十指指甲刺入掌心,却抵不过心口骤然涌上的揪痛。

季君寒,你只说辜负了她,可曾想过当日灵堂之中,对我许下的诺言?

她走到季君寒身前,俯视着他,冷冷道:“起来。”

季君寒身形未动半分。

沐云初喉间一股腥甜涌上,被她狠狠压下。

“如你所愿。”

她闭了闭眼,语气掩不住的失望:“今日之事……本宫会当没发生过。”

说罢,沐云初起身,快步掠过季君寒身边,未再看他一眼。

那一瞬律周,季君寒竟有些恍惚。

沐云初强撑着往外走去,但还未走多远,就猛地吐出一口血。

“公主!”侍女大惊失色。

沐云初抬手制止了她,拿出手帕拭去唇角血迹。

她有些怔然地看着手上染血的绣帕,就在这时,一阵寒风袭来,将那绣帕卷到一旁草从中。

沐云初蓦然回过神。

她回首看向季君寒,声音有些缥缈:“季君寒,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有丝毫难过?”

她很少直呼季君寒的名字,是以季君寒愣了一瞬。

反应过来之后,他一板一眼的答:“公主若亡,天下之殇。”

第5章

沐云初明白了,是天下的殇,却不是他的。

季君寒不会为自己的死难过。

她点点头,生生咽下喉间又一次涌上的腥甜,什么都没再说,步履如常朝外走去。

看着沐云初背影远去,半响,季君寒忽的起身追了上去。

走出前厅,季君寒视线凝在路边的一张手帕上,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沐云初的手帕,上面却染着血!

季君寒攥紧手帕,下意识加快脚步。

追到府门口,他正好看见马车离去。

那个方向,是往东出城的方向。

季君寒脚步一顿,看向门房:“她去哪了?”

门房立刻回答:“启禀驸马,公主去了灵觉寺。”

只一瞬,季君寒脸上阴鸷顿生。

他冷笑一声,脚步走向了与马车完全相反的另一个方向。

灵觉寺。

玄清将银针从盘膝地沐云初背上取下,她随即猛地咳出一口黑血,往前倒去!

玄清慌忙想要扶住她,沐云初却已经自己撑住床沿起身。

玄清伸出的手,缓缓收回。

他看着沐云初,语气较往常低沉许多:“再有两次渡毒,季君寒体内的毒就会完全渡到你的身体,届时,公主恐怕只能再活一月。”

“我知道了。”

沐云初没有察觉他的异样,她垂下眼眸,语气依旧平静。

可这份平静,却又一次搅乱了玄清素来平静的佛心。

他忍不住开口:“你为季君寒做了那么多,甚至用自己的命换他的命,可他却一无所知,毫不领情。”

“你这样,值得吗?”

沐云初有些诧异地看向玄清,没想到身为空门之人的他,竟会问出这种话。

她看向窗外几乎快落尽的红叶。

忽的想起了季君寒少年时的那句:“云初姐姐,我会护你一生一世。”

沐云初沉默一瞬,缓缓开口。

“我不用他知道我为他做了什么,也不想他觉得欠了我什么,我只求,他此后平安顺遂。”

要是能偶尔想起她的好,就够了。

……

三日后,沐云初回了公主府。

刚进府门,侍女立刻上前,语速飞快:“公主,驸马在青楼流连整整三日,京中已有流言……”

沐云初一怔,停下脚步,沉声道:“你亲自去,将驸马给本宫请回来。”

天色阴沉,风雨欲来。

不知过了多久,熟悉地脚步声从门口传来。

沐云初抬眼看去,正对上季君寒冰冷的目光。

季君寒看着坐在案前自斟自饮的沐云初。

天幕黑沉,细雨绵绵。

只有她面前一盏灯烛摇曳,此刻所有的光似乎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她神色有些苍白,似乎很是疲倦,却又强撑着像在等谁。

原本碎掉一只的酒杯,又换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摆在她对面。

季君寒带着一身湿润寒气走进门,却闻到空气中那股独属寺庙的檀香味,脸色越发冰寒。

他厌恶开口:“怎么,公主这是在外面玩够了,想回来歇两天?”

这话犹如利刃,毫不客气扎进沐云初心里,扎出一个血淋淋的洞。

她拿着酒杯的手一颤,久久看着季君寒锋利眉眼没说话。

季君寒难得见她无声的模样,心里蔓起一点烦躁。

就在他要开口时,沐云初开了口。

“自今日起,驸马须与本宫同进同出同寝同食。”

她声音平静,所说之话在季君寒听来却异常刺耳。

季君寒神色陡然一厉,却听沐云初下一句:“三月为期,你做得到,本宫赐你和离。”

第6章

一句高高在上的‘赐他和离’,让季君寒猛然一怔,随即脸色难看无比!

他死死盯着沐云初,她那平静的神色让季君寒胸口翻涌的情绪都化作愤怒。

“如此,多谢公主。”

他双手交握,恭敬行了一个大礼。

沐云初心中刺痛,攥紧了手中酒杯。

隔着雨幕,两人久久对视。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冲进来一个宫人。

他尖利的声音穿透雨幕:“长公主,陈将军兵败,前线告急!”

天空一道闪电划过,照亮沐云初陡然冷肃的脸色。

“准备马车,回宫。”

……

当夜,御书房内吵翻了天。

“陛下,陈将军战死,闻将军远在南境,余下将领只怕难以抗衡北疆……”

“不若派使者求和……”

“不可!北疆兵马直下中原,岂是求和就能停止战事?”

殿门紧闭,沐云初听着耳边吵闹,眉头紧皱。

就在这时,厚重殿门被人从外推开,发出沉闷声响。

所有人都诧异地停下话头,看了过去。

来人逆光而立,随着他踏入大殿,一阵铁片碰撞之声随之而起。

众人这才看清,来人竟是驸马季君寒!

他身上穿着先皇御赐季老将军的盔甲,沟壑处依稀可见早已干涸的血迹!

沐云初下意识站了起来,看着季君寒越过众人走到龙案之下,重重跪下,眼里是一往无前。

“臣季君寒,自请领兵出征!”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沐云初只感觉殿内重臣的目光都若有似无的扫向自己。

她攥紧了手,心里复杂难言。

季君寒恍若未觉,扬声道:“北疆地势复杂,朝中将领无人了解全貌,唯臣曾与北疆诸部交战十余次!”

他叩首在地,掷地有声:“此战不胜,臣听凭军法处置!”

一言出,满堂静。

气氛渐渐沉重。

半晌,皇帝正要开口拒绝,一个声音却先响起:“本宫也觉得,驸马是最佳人选”。

竟是沐云初!

季君寒心里一震,几乎要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猛然抬头看向沐云初。

四目相对,可沐云初眼中的情绪,他竟怎么也看不懂。

群臣见此,纷纷上言赞许。

皇帝终于缓缓点头。

商量完战事安排,从宫中出来,已经是第二日。

季君寒跟在沐云初身后,发现她自出了宫便一言不发。

他心头莫名涌起一阵烦闷,不由出声:“臣,多谢公主成全。”

沐云初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晨光熹微,季君寒蓦然发现她似乎清瘦许多。

他不由拧起眉心,还没说什么,便听沐云初道:“十日后你便要出征,我会准备好一切军需物资,你放心上战场。”

季君寒回过神,压下心中情绪:“劳烦公主。”

成婚三载,他与她仍旧只有一句疏冷的‘劳烦’,再无其他。

沐云初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她沉默的点点头,转身离去。

之后的日子,沐云初一直忙着准备军需。

这日,她拿着好不容易搜集到的金丝软甲去找季君寒。

季君寒随手接过,淡道:“多谢公主。”

却是连看一眼的意思都没有。

沐云初抿了抿唇,忽然瞅见他抬手时,外衫下隐隐露出内甲的形状。

她一怔:“你已备好内甲了?”

话刚落音,她便见季君寒眼里闪过一丝柔意:“故友准备的。”

能为他缝制贴身软甲的故友,除了年芸,还能有谁?

沐云初眼神微黯,还未开口,却听季君寒道:“出征名单上,还请公主加上年芸的名字,她师承太医令,医术高明,已向我报名做随行军医。”

沐云初又是一愣,良久后开口:“你带上她,就不怕她出事吗?”

季君寒没有丝毫犹豫:“我会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沐云初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季君寒却已经站起身:“公主,臣还有事,先告退了。”

直至离开,他都未曾回头看过一眼。

沐云初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也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他要保护的那个人,从来不是自己。

转瞬间,便到了出征之日。

大军开拨行至京郊外。

年芸声音不平:“寒哥哥,你都要出征了,公主竟然都不来送你……”

季君寒面色一沉,正要开口,目光一转,突然凝住。

前方,沐云初身着轻甲,坐在马上与他遥遥相对。

“季将军,本宫奉圣命,前来督军。”

第7章

沐云初手中赫然是一卷明黄色的圣旨。

季君寒骤冷的眼神凝在沐云初身上,似乎要看透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片刻后,他翻身下马恭敬行礼:“臣季君寒,接旨!”

马蹄声踢踏。

沐云初策马走到季君寒身前,缓缓道:“季将军,继续出发吧。”

季君寒随即起身上马,冷冷开口:“前线战况吃紧,大军急行,公主既要跟着,就不要叫苦。”

说罢,他策马前行,不再多看沐云初一眼。

沐云初抿紧唇坚定跟上。

天色渐暗,暮色苍茫。

季君寒才下令大军驻营休息。

沐云初看着他一声令下,十万大军便令行禁止,不由有些惊讶。

遥望正在安营扎寨的将士们,她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情绪:季君寒是天生的将才,而自己,像极了他人生中最沉重的枷锁。

幸好……很快他便能摆脱了。

见季君寒安排好一切后朝她走来,沐云初立即翻身下马,身体却猛地一个趔趄!

在此之前,她从未骑马一整日。

眼看就要摔倒,季君寒立即上前将她揽在怀中。

沐云初还未回神,便听季君寒冷冷道:“今日不过是第一日行军,公主素来养尊处优,既承受不住,还是趁早回京的好。”

“放心,本宫绝不会拖累将士们。”沐云初竭力站稳,语气坚定。

季君寒心中莫名烦闷,接着便松了手。

“那便请公主早点歇息。”

营帐中。

沐云初坐在桌前,从随身的箱匣中拿出一块木牌。

只是普通木牌,却因为经常被人抚摸而泛着光泽。

上面刻着一行小字:季君寒会守护沐云初一生一世。

沐云初静静凝视着木牌,想起父皇病逝那年。

先皇后去世后,先帝没有再娶,后宫中也只有两个孩子,就是先皇后所诞下的公主沐云初和太子沐明稷。

沐云初在先帝的万千宠爱下长大,身为公主,却和太子一样,在御书房上课,甚至有自己伴读。

但即便如此,若不出意外,她和历朝公主不会有太大区别。

可意外发生了,先帝突然离世。

太子年幼,外敌虎视眈眈,朝野内忧外患。

沐云初跪在先帝灵前,又悲痛又惶然。

那时,是季家守住了这个国家。

季老将军披甲上阵,季家长子季扶苍镇守朝廷,连当时年幼的季君寒都护在她和太子身边。

沐云初还记得季君寒当时送给她木牌时说的话:“公主,有我在,有季家在,你别怕。”

那之后的几年,季扶苍战死,季老将军战死,季家军十不存一。

季家为这个国家,为沐家,已经付出了太多。

沐云初无以为报,如今,只能拼死护住这季家最后的血脉。

正出神,帐外传来侍卫李风的声音:“启禀公主,第一批粮草已经到达营外,请您指示。”

回过神来,沐云初收起木牌。

她掀开帐帘,思索片刻道:“随我去请示将军。”

李风是沐云初从宫中带来之人,闻言不解开口:“您是公主,又是督军,为何还要去请示驸马?”

沐云初眉一皱,郑重看向李风:“你记住,这是在军中,将军的命令才是重要的。”

“……是。”李风张了张嘴,点头应是。

走到主将营帐,沐云初让李风留在原地,自己上前要掀开营帐门帘。

却陡然停住了脚步。

她听见季君寒的声音:“你再等等,最多三月,我就能遵守约定娶你。”

冷风吹过,沐云初浑身血液几乎冻结,僵在原地。

第8章

这一瞬,难以抑制地酸苦在心口翻涌,沐云初几乎无法呼吸。

再过三月吗?

她沉默着,嘴角溢出一抹苦笑:原来连这三月都是她的苛求……

退后一步,她止住李风即将出口的询问,缓缓走回自己的营帐。

夜凉如水,沐云初孤零零坐在灯下,一边咳嗽一边整理军队后勤安排。

此次出征,朝廷几乎派出八成兵力,此战只能胜不能败。

她主动来督军,因为有她知道,有自己压阵,朝中决不可能在粮草军械上拖后腿。

正沉思着,帐外突然传来号角长鸣:“敌袭!”

“敌袭!”

沐云初猛然起身,朝外走去。

却见帐外火光闪动,混战不已。

突然,一只羽箭朝她呼啸而来。

“公主!”李风被敌军缠住,惊骇大喊。

沐云初瞳孔骤缩!

下一刻,她被人猛地拉开,季君寒挡在她身前利落击落羽箭。

身前的身影与多年前说要保护她一生一世的那个少年重合起来。

沐云初陡然出神。

季君寒见她怔愣,眉头紧皱:“你可有受伤?”

沐云初还未开口,不远处却传来年芸的惊叫:“寒哥哥,救我!”

下一刻,季君寒毫不犹豫松开了她的手,朝年芸而去。

……6

待尘埃落定,季君寒才得知沐云初被箭矢射中了手臂。

心一紧,季君寒已经抬腿朝沐云初营帐走去。

刚撩开帘子,他就看见沐云初坐在桌前,上面摆着两个酒杯。

季君寒一顿,随即跪下:“臣护卫不力,请公主责罚。”

沐云初语气平静:“情况紧急,本宫能理解将军救人之心。”

她大度的话落在季君寒耳中,胸口却被搅动一阵心烦。

沐云初看了他几眼,缓缓开口:“驸马,今天,能不能陪本宫喝一杯?”

季君寒一怔,嗓音泛冷:“军中禁酒,请恕臣不能应。”

他说完,见沐云初半响没说话,又道:“若公主无事,臣告退。”

他干脆起身离去,等脚步声渐渐远去,沐云初才缓缓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从两人见面,她没等到季君寒关心自己一句话。

说起来,成亲那天,他连交杯酒都没喝过……

也许,从始至终自己在他眼中都不是他的妻子吧。

沐云初脸色惨白一片,仰头将酒饮尽,感受着那份刺喉的灼烫,她慢慢闭上了眼。

无人看见,一滴泪,从她眼角猝然砸落。

三日后,大军终于赶到了庆州城。

边境十三城,如今就只剩这座城还在死守。

城门缓缓打开,街道两侧百姓相迎,沐云初却发现,这其中没有青壮,都是老弱妇孺。

她先是疑惑,随即想到什么,心口沉沉往下坠。

——没有青壮,自是因为北境大军压阵,只怕所有成年男丁都已上战场。

大军入驻庆州府衙。

暂时安定下来,沐云初叫来医官处理手臂伤口。

谁知,来的竟是年芸。

年芸一脸内疚:“都是臣女的错,若不是臣女无用,寒哥哥定会护住公主不让公主受伤。”

沐云初听着,难以掩饰自己的厌烦,淡淡打断她:“谁给你的胆子,来我面前找死?”

此话一出,年芸浑身一颤,就在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年芸没犹豫,猛然跪倒在地:“公主息怒,是臣女失言,还望公主恕罪!”

刚踏进门的季君寒顿住,眼神瞬息冷了下去。

他看向沐云初:“这是怎么了?”

年芸神色凄然:“寒哥哥,是我说错了话,惹了公主不快……”

“是吗?”

季君寒神色莫名:“既然是你的错,那便领罚吧。”

年芸一窒,眼里划过不可置信,沐云初也有些诧异。

季君寒下一句说的却是:“自今日起,你不可再出现于公主面前,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

他盯着沐云初:“这样处置,公主以为如何?”

这是处置?这分明是在护着年芸不靠近自己。

沐云初嘴里发苦,却只涩声道:“依将军之言。”

季君寒这才漠然的收回了目光,然后转身去扶年芸,动作轻柔至极。

沐云初只觉得眼中刺痛,在两人即将踏出房门时,她的声音响起:“今日是十五,驸马该来我房里了。”

第9章

门口两人具是一愣。

年芸脸色瞬间苍白,季君寒回头,脸上的厌恶毫无遮掩:“公主,慎言。”

沐云初表情一如既往的淡:“驸马不要忘了。”

季君寒半句话都不想与她多说,扶着年芸径直离开。

等他们走后,沐云初抚上心口,感受着越发剧烈的疼痛,脸色煞白。

入夜,沐云初坐在床边,点了一支红烛。

但等到烛火燃尽,她也没等来季君寒。

这是第一次,季君寒没有赴她的约。

大约是因为这是军营,他认为不用再听她的命令。

叹息一声,沐云初缓缓起身。

……

季君寒从改为议事厅回到书房,看见坐在榻上的沐云初不由一愣,随即狠狠皱眉。

战事的不顺让他口出恶言:“公主这般作态,和青楼女子有什么区别。”

沐云初一愣,只觉得心脏像破开大洞,寒风呼啸着朝里涌入。

季君寒还在训责:“此刻前线战况不明,公主为君,却执念于儿女情长,不如像年芸那样做些实事!”

沐云初攥紧手,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解释。

季君寒的毒,只要过了今夜就不会再复发,她也没必要再解释。

沐云初只是解开衣带,缓缓起身。

肌肤胜雪,黑发如墨。

她哑声开口:“三月之约作废,过了今夜,本宫便算你完成约定。”7

泠然的空气攀爬上每一寸肌肤,激起战栗,沐云初上前一步,轻轻靠进季君寒怀里。

她轻轻闭上眼,将季君寒的手往自己腰间带,尾音带着颤:“要我。”

季君寒呼吸陡然一沉,下一刻,沐云初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便倒在了榻上。

黑夜如同薄被覆盖两人,床榻间陡燃无尽烈火。

辗转噬咬,沐云初放肆至极,胸腔处却骤然传来尖锐刺骨的痛。

这一次,沐云初没能压制的住,鲜血瞬间溢出嘴角。

她猛然顿住,将那股腥甜狠狠咽下,将头埋进枕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火焰终于熄灭。

就在季君寒穿戴整齐时,沐云初突然叫住他:“君寒。”

他回头,脸上仍是冷冰冰的厌恶。

沐云初慢慢坐起身,一双眼看了他很久,才轻轻开口:“将军,万事小心。”

季君寒眉心拧起,不知道沐云初又是什么心思?

他不愿去多想,转身就要走。

打开书房门时,沐云初郑重的声音传入他耳中:“季将军,中原便托付给你了。”

他脚步一顿。

听见沐云初又说:“中原的万千黎民百姓也托付给你了。”

季君寒心底突然涌起一股异样。

但他随即迈开脚,大步离开。

直到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沐云初才猛然趴向床头,吐出一口血来!

再醒来时。

沐云初睁眼便瞧见玄清坐在床边。

她张了张嘴,嗓音暗哑:“你怎么在这里?”

玄清对上她不甚清明的眼,哑声开口:“你的酒忘在了寺里,你说过,你一定要喝完它。”

“是吗?”沐云初撑着床沿想要起身,又是一阵猛地咳嗽,身形不稳。

这一次,玄清伸手扶住了她。

只为一人,跋涉千山。

出家人本该看破红尘与生死,可听闻沐云初随军出征,他却瞬间乱了心神。

佛渡世人,却难以自渡。

玄清攥紧佛珠:“沐云初,你快死了。”

沐云初咳出喉间血,却是露出一个轻松笑容:“这不是你我早就知道的事?”

玄清沉默半响,无法压制声音中的低沉:“我后悔帮你渡毒了。”

沐云初诧异无比,声音淡然却坚定:“玄清,中原可以没有长公主,却不能没有大将军。”

三日后,季君寒正式率军出击。

沐云初留守庆城,临行前。

沐云初从袖中掏出一张纸:“这是本宫赠与将军的出征之礼。”

季君寒猛然抬头,眸色凌厉:“公主这是何意。”

沐云初静静的看着他,将和离书往前递了递。

“本宫以此书,祝将军大胜归来。”

第10章

和离书最终没被季君寒接过。

大战在即,沐云初怔愣着看着他起身上马。

大军离去,城门口,沐云初撑不住往后一倒,‘和离书’被她口中鲜血染红。

……

半月后,前线捷报传来。

季君寒率军连夺三城,军心大振。

沐云初看着得胜的消息,开了玄清带来的‘醉春风’。

石桌上,一坛酒,两只盅。

沐云初端起酒盅,却不似以往一饮而尽,而是慢慢抿着。

片刻后,她突然开口:“玄清,其实本宫并不好酒。”

玄清轻声道:“我知道。”

“只是这毒发作起来实在难熬,只有醉了,才不会那么疼。”??

“我知道。”

沐云初整个人都显得松快:“我很高兴,我很快就不会痛了。”

“等彻底打赢北境,到时,你就将那最后一坛‘醉春风’浇在我的坟前,叫我在下面和扶苍喝个痛快。”

这一日的醉春风,是沐云初喝的最久的一坛酒。

宿醉一场,再醒来时,却是风云突变。

“长公主,北疆精兵朝庆州城来了!”

??沐云初瞳孔骤缩。

谁也没想到,在中原精兵长驱直入之时,北疆竟还敢分出兵力绕后偷袭!

片刻后,沐云初登上城楼。

敌军十万,而庆州城内,满打满算不过一万将士!

守城将领语气急切:“长公主,所有将士已撤回城内,北疆蓄谋已久,就算季将军回援最快也要三日,此次庆州,怕是扛不住了!”

“扛不住也要扛!”沐云初眼中满是坚定,“身后满城妇孺,是谁的妻儿,谁的母亲!他们的命都压在我们身上!”

她望着城下黑压压的敌军,迅速发号施令:

“快马加鞭给前线报信!”

“城中所有将士立即准备守城器械,无论如何,守住庆州,等待援军!”

“是!”4

……

前线,季君寒望向远方,只要攻破这座城,北疆便灭!

此时副将却冲进营帐:“将军,北疆兵分两路,庆州城外,大军压境!”

季君寒心底一颤,猛然站起身来:“整顿兵马,立即回防!”

一旁的年芸拉住他:“寒哥哥,你要为了公主放弃为季家报仇吗?”

季君寒甩开她的手:“仇我自然会报,但公主也不能有事!”

年芸看着他冲出营帐,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

半月后,庆州城外横尸遍野,几乎弹尽粮绝。

沐云初踏出城主府,瞬间愣住。

门前,守城将领单膝跪地:“庆州城已弹尽粮绝!挺不过今日了,属下派人掩护公主撤退!”

沐云初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我会留下来和你们一起。”

守城将领一愣。

沐云初没多说:“将城中妇孺送出去,所有将士,随我去城楼!”

就在她要离去之时,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公主!我们也去!”

沐云初倏然回头。

只见长街之上,所有妇孺都拿走出门,拿着菜刀,锄头,所有能当武器的东西都被绑在了身上。

“公主!”

“公主!”

她们咬着牙,红着眼:“让那些蛮子进来了,大家都是死!我们中原的女儿,死也要死得光彩!”

沐云初沉默不语。

就在这时,城门传来‘轰隆’一声。

北疆动用了攻城塔!

雷鸣般的声响瞬间传遍庆州城。

沐云初刚着众人来到城楼,北疆首领策马前行,开口喊话:“打开城门,交出中原长公主,饶你们不死。”

沐云初眼神一动:“只要交了人,你们便不屠城?”

“我们北疆人,向来不屑说谎。”

沐云初沉声开口:“你们退后一里,给我们一个时辰考虑。”

回到城楼下,玄清急切开口:“他们的话不可信,北疆人只想用公主作为筹码,如果真遂他们的意,中原危矣!”

沐云初一字一顿:“但只有活着的长公主才是筹码,不是吗?”

沐云初平静至极:“我是公主,绝不能死在敌军手中,更不能被敌军生擒,如今以身殉国,还能换满城百姓平安,更能激起我中原儿女的血性,有何不可?”

玄清和在场的将领被震住。

沐云初朝他们笑了笑:“与诸位共战一场,已是幸事。”

随后,她衣袂翻飞,大步走向城门。

一个时辰后,沐云初站在了北疆首领面前。

她微微仰头:“首领需谨遵诺言,名满天下的玄清大师可是见证!”

首领狞笑:“那是自然,来人,去把她……你做什么!”

他话刚落音,就见眼前女子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

她带着狠烈与决然,将那抹寒意直直射入心口!

……

疾驰三日,离庆州城还有十里的季君寒突然心中一痛,险些栽下马来。

“将军!”

季君寒猛然捂住心口:“无事!”

这时,一匹马疾驰而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从马背上摔下:“将军,庆州失守!”

季君寒瞳孔一缩,急声问:“公主可有落入敌军之手?”

“并未。”

季君寒心里一松,却听那人哽咽:“公主说她绝不能被北疆生擒,更不可被北疆所*。”

“为了全城百姓平安,公主……以身殉国!”

季君寒整个人瞬间僵住,手中长枪微微发颤。

下一刻,他挥动马鞭朝前冲去!

漆黑城墙已出现在眼前,季君寒看向城门,瞳孔骤缩!

城楼之上,北疆旗帜飘扬!

城门之下,沐云初胸膛赤红,被吊在半空!

第11章

季君寒眼底瞬间泛起赤红。

他死死盯着那道半空中的身影,浑身感官都好似离他远去。

蓦的,他胸膛处涌起一股难言的闷痛,季君寒从马背滚落,张嘴吐出一口血来!

沐云初,你怎么会死?你怎么能死!

这时,副将也提前赶到了现场,见到不远处那道人影,也是一惊。

但还是先扶起了季君寒:“将军,……节哀。”

季君寒挥开他的手,突然道:“这一定是北疆人的计谋,一定是。”

副将一怔,随即眼眶泛红,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季君寒豁然转身:“让大军就地扎营,明日一早,夺回庆州!”

副将急道:“将军,我军疲累,是否让他们休整一番才行攻城之事?”

“不趁着北疆刚攻下庆州攻城,难道还要等到他们弄清楚城中布防,将庆州变成铁桶一块再去打吗?”

副将恍然,拱手正要朝后去,又听季君寒道:“等等。”

副将回头,却见季君寒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她知道北疆人的狡诈多变,一定不会将希望放在那个承诺上,你立刻联络城中暗线,看看百姓是否撤退完毕。”

“若得到肯定答复,计划不变,若不是,那攻城之战我们便等等。”

副将领命而去。5

季君寒再度将目光投向那道无声无息的身影,眼中难掩痛意,却又抱有一丝期待。

或许只是天色昏暗,北疆找了个跟沐云初差不多的人来动摇他们的军心,那人脸都看不见,不一定是沐云初……

这么想着,他胸口的闷痛微微散去几分。

寒风簌簌,季君寒就这么站在密林中,眼神时不时朝庆州城看去,以亮起的房屋来判断北疆对庆州城的掌控。

启明星升空,副将终于再度回来。

“将军,庆州城内百姓早在昨日午时就开始分批撤离,如今城中留着的百姓,不足百人。”

季君寒眼中寒光一闪:“传令下去,明日一早攻城。”

“是!”

季君寒恍惚的看着庆州城的方向,直到年芸走到他身边。

“将军,那是……长公主吗?”

年芸纵然带着对沐云初的恶意,此刻却也声音有些发颤。

她怎么都想不到,那个养尊处优的沐云初,竟会做出如此壮烈之举。

为求百姓平安,以命殉国!

她怎么对自己下得去手?

可年芸望着远处那道身影,指尖却在微微颤抖。

回应她的,只有季君寒的沉默。

年芸看向前方男人挺拔的背影,片刻后,眼里浮现起一点喜色。

沐云初已死,那她与他之间,便再也没有阻碍了。

她和季君寒青梅竹马,若不是沐云初横插一脚,他们怕是孩子都有了!

想到这些,年芸心底的震动缓缓褪去。

就在这时,她突然察觉到季君寒身形一震。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年芸也愣住了。

庆州城楼上,出现了一些影影绰绰的人影。

漆黑城墙为背景,那道素衣如此显眼,一点点上升,最后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季君寒突的攥拳,喃喃道:“怎么会?”

可随即他心底涌起一股巨大的不安,

他朝年芸道:“你就待在这里。”

下一刻,年芸惊骇的看着他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朝庆州城冲去!

第12章

此刻的庆州城楼上,玄清满脸淡然看着北疆首领:“多谢施主。”

粗狂狡诈的北疆首领眯起双眼,言语上却恭敬不已:“佛子言重了。”

他看向被拉上来,安详至极的女人,沉声道:“佛子可知,她哪怕死了,对北疆与中原的战事,也有着不可忽视的助力。”

玄清捏着佛珠,目光平静的看向他:“北疆若要一统天下,这种损阴德的事情还是不要做,若要靠着一具尸体才能达成所愿,只会让天下人耻笑。”

北疆首领心底涌起怒气,却碍于眼前的人身份不好发作。

他却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在玄清眼中,只是一个将死之人。

玄清表面越是平静,心里的*意就越重。

他抱起沐云初,无惧北疆首领的凶狠目光,朝城楼下走去。

北疆首领身边一个人开口:“王上,难道就任由这和尚带走中原的长公主?什么佛子,肉体凡胎,*了……”

话还没说完,便感觉耳边一凉,下一刻,钻心的疼痛便涌了上来。

他下意识伸手摸向左耳,却只摸到满手鲜血和空荡!8

北疆看着倒在地上惨叫的属下,厉声道:“既然耳目这么不灵通,便也没必要留着了!”

“你以为本王为什么答应他?你以为玄清只是区区一介佛子?我告诉你,*了他,北疆必亡!”

下属被震的连痛的忘了喊,这是第一次,他在首领眼中看见隐隐的恐惧。

北疆首领开口:“派一队人看着城楼,攻下庆州大功一件,让儿郎们好好休息。”

下属颤着身体跪伏在地,直到北疆首领离开,才勉强直起身子。

他疼的浑身发麻,自然也无暇顾及城楼上的布防,踉跄着冲进了房间。

于是,季君寒一人一骑,竟真的冲到了城墙之下。

直到勒马停住,季君寒才感受到心脏在胸腔里激烈的搏动。

他从未如此大胆,更不曾有过这样将一起抛之脑后的时候,要知道城外一片旷野,若他不是坚信城楼防守不足,如此冲过来,就算是神,也会被射成筛子。

季君寒牵着战马走到隐蔽处拴好,才一点点靠着城墙根缓缓前行。

头顶久久没有传来脚步声,季君寒便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北疆人,向来有勇无谋,只是他们天生神力,休养生息之后征兵数十万,这才一路打下了几座城池。

季君寒心念急转,脚步也没有停下,靠着感觉向沐云初那个方向走去。

一刻钟,季君寒感受到脚下的坚硬,步伐顿住。

他低了头,轻轻挪开鞋面,天色昏暗,他只能看到一丝丝泛冷的光泽。

季君寒脑海中突然划过一道白光,下一刻,他脸色大变,蹲下去扒拉着脚下污泥。

当将那东西捧在掌心时,向来镇定冷静的人,浑身都在微微发颤。

他布满薄茧的手掌之上,一方小而精致却缺了一角的玉印静静躺在那里。

上好的和田玉触手升温,季君寒却觉得浑身冷透。

依稀可见,玉印底部刻着:沐云初印。

第13章

季君寒蓦然想起那日清风拂面,他看着沐云初身着华服登上台阶,恭敬的从帝王手中接过自己的私印。

年轻帝王半点防备都无:“此印可调动十万兵马,朕以此,成就皇姐长公主之尊。”

沐云初声音坚定:“云初谢过陛下恩赐,本宫在印在,本宫亡印碎!”

季君寒突然红了眼圈。

沐云初当时得到这方印之后,百官弹劾,可皇上用一句话堵住了所有人的嘴:“朕在这世上就这么一个亲人了。”

百官还有要劝的,皇上又说:“长公主若想要权,在替朕把持朝政那几年,你们可能说出一件她行差踏错的事?”

这下,无人再说话了。

而沐云初那天散了朝,便直奔将军府。

季君寒坐在一旁,听她跟兄长说:“沐明稷这小子,现在可算是个能压制百官的帝王了。”

她满脸欣慰,此后多年,这方印从未动过,可沐云初却从不离身。

如今……如今,却落在这满地污泥中,她那么珍贵的东西都不要了。

真的还活着吗?

这一瞬,季君寒坐在城墙下,脸上尽是茫然。

就在这时,他隐约听见头顶传来阵阵匆忙的脚步声,顿时神色一紧,将那方印往怀里一揣,紧紧贴在城墙上。3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季君寒打起了十万分精神。

然后,城门开了,马车声缓缓响起。

季君寒屏住了呼吸,可令他奇怪的是,除了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再无其他。

他转头去看,只能看到一辆简单至极的马车,慢慢朝着远方走去。

北疆人向来生活在马背上,从不乘坐马车,这种时候,竟会放人出城?

就在马车消失在远方的那一瞬,季君寒心里陡然涌上一股失落,他按住心口,转身朝拴马处走去。

等季君寒回到年芸所在的地方,却意外发现年芸不在,他猛然皱眉,踏入密林之中。

“年芸,你在这里吗?”

季君寒绕着密林转了一圈,却没有看见年芸的身影,他脸色陡然沉了下去。

依照年芸的性格,应当不会随意乱跑,遑论是在这种紧张的情况下。

季君寒打定主意再看一遍,刚转身却见到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他怒喝一声:“谁!”

密林之中,却只有他一个人的声响。

季君寒目光如炬,依靠着感觉退到马边,将长枪攥在手里,才重新朝面前的林子里走了过去。

没走多久,他便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年芸。

季君寒冲了过去,一番探查之后,发现年芸只是晕了过去。

他心下稍忪,抱着人上马,朝营地赶去。

在他走后,先前出城的那辆马车慢慢停在了远处。

玄清伸手撩开窗帘,眉头皱了一下,看着身边静静躺着的人,半晌还是放下了车帘。

他低低道:“沐云初,这么多年,你为他为中原付出了多少,怕是自己都数不清吧。”

黑暗中,车厢内无声无息。

这边,季君寒抱着年芸回了营帐,吩咐人看好他,才回了自己的营帐。

他睡的不怎么安慰,眉心总是皱着。

一片寂静中,幽幽响起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叹。

季君寒骤然睁眼,看向某处,不确定的开口:“沐云初?”

第14章

沐云初迎着他的目光,悚然一惊,凤眸里尽是慌乱。

但随即,她又想起,现在的她,仅仅是一缕幽魂,季君寒看不见自己。

她有些记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等她再醒来,就看到不远处的季君寒。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做梦,颤抖着手去碰他,却发现自己的手瞬间穿过了季君寒。

她怔然,难道书中记载的所谓魂气归于天,形魄归于地的说法,竟然是真的存在的吗?

如若不然,又怎么解释她现在这般模样?

她就看着季君寒带着她的玉印从庆州城下回来,看着他珍惜的将年芸抱回营帐。

也许是魂体没有承载那么多七情六欲,她心里半分波澜都没有。

只是看着他皱眉,她还是会觉得有些不舒服。

季君寒看着半空愣了很久,嘴角慢慢浮起一丝苦笑,低声自语:“我真是魔怔了。”

沐云初明明就已经死了,他还在期待什么?8

季君寒向来觉浅,此时也睡不着了,他撩开营帐走了出去。

夜色慢慢褪去,营地内已经有伙夫开始烧起了锅炉。

沐云初本想就呆在营帐内,她原先也看过话本子,一般她这样的情况,是不允许出现在阳光下的。

但随着季君寒的离开,冥冥之中仿佛有股吸引力将她拉扯出去,直到靠近季君寒三步之内,才逐渐散去。

沐云初愕然,难道她就算成了这幅样子,也不能脱离季君寒不成?

难不成她对季君寒的执念已经深到了这个地步?

季君寒走到一处,因为副将的呼唤停下了脚步。

副将上前说道:“将军,年大夫昨夜连夜做了些药丸,说是吃下能即刻止痛。”

沐云初心想:虽说在感情上自己和年芸合不来,但年芸所做之事,真正是为国效力。

她转头看向季君寒,却见他脸色一沉,应了一声之后便朝年芸营帐走去。

沐云初跟着他到了年芸。

此刻的年芸,脸上带着浓浓的疲倦之色,见到季君寒还是打起精神来:“寒哥哥。”

季君寒却没了往日的温和:“那些药丸你不能给他们。”

年芸脸色一变:“为何?”

“你明知道这药会损害人之根本,竟还要给将士们用,我要不是念在儿时情分,治你一个下毒的罪名也不为过!”

沐云初陡然看向年芸,心中逐渐涌上怒火。

年芸却振振有词:“北疆一人之力,可敌我中原三人,你只带了十万精兵,如何能抵得过同等数量的北疆人,我下的分量不多,此战过后,好好修养便可。”

季君寒冷眼看着她:“我再说一遍,不许用。”

年芸咬了咬唇,突然说道:“你心里明明知道敌不过,却非要攻城,难道不是为了沐云初而乱了心神?”

季君寒跟她无话可说,冷声道:“你只是一个大夫,如何制定战略,你不需要多言。”

说完,他转身要走,却听年芸在他身后开口:“寒哥哥,我曾问过你,你到底有没有对沐云初动心,你说没有,可现在,你再问问自己,到底有没有!”

第15章

季君寒脚步一顿,却什么话都没说,大步踏出了营帐。

沐云初跟在他身后,心里有些乱。

年芸这次可算是误会了,季君寒对她应当从没有男女之情,只是迫于皇权的压力娶了她,哪怕成亲三年,他依旧是心里没她。

沐云初甩了甩头,自嘲一笑,都已经天人永隔了,何必还执着于生前的情情爱爱。

如今,她日日夜夜都能看到他,也算是不错了。

一个时辰后。

季君寒看着大军,扬起手中的旗帜:“将士们,随我出征!”

他身后,怒喝声响彻云霄。

大军开拨,没多久便兵临城下。

他们的动静不小,北疆早有安排,城楼上列开一排守城器械。

北疆首领出现在城楼之上,看着季君寒道:“季君寒,仅仅十万人,就想反攻,真是天真!”

季君寒长枪点地,一字一顿:“等我攻破城门,你便会知道,此刻你的话有多可笑!”

开战之前,敌将叫阵,是兵中常有的事情。

北疆首领笑道:“可笑?你们中原的长公主都死在我面前,你有什么脸面跟我说这些?我看你还是等着你们的皇帝治你的罪吧!”

闻言,季君寒眼眸泛起寒意,他不再多说,身后传令官瞬息挥动旗帜。

刹那间,喊*声震天。

中原将士盯着方盾,步步逼近。

季君寒却紧盯着城楼之上,心中疯狂思索着此刻对方打的什么主意。

北疆首领手中有十万兵,却只防不打……其中蹊跷……

沐云初看着他身处战场,险象环生,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场攻城战持捋走续了半日,季君寒才叫人退了回来。

回到营中,季君寒环视着周围将领,出声道:“庆州城内,此刻应当没什么兵力。”

众人震住,有人开口:“将军如何得知?”

季君寒分析道:“呼明浩这个人刚愎自大,仗着北疆士兵身怀蛮力,从来不会将中原人放在眼里,但今日他一反常态紧闭城门半个人都没有派出,这样的情况下,只有一种可能。”

“他将大部分兵力都派出了庆州,朝最近的泗州去了。”

将士们面面相觑,最后有人提出质疑:“将军,这是您的猜测。”

季君寒点头:“你说的没错,所以等会我们按兵不动,派出探捋走子立即去泗州查探情况,最多一天,我们就能知晓北疆动向。”

沐云初听着,对眼前的战局有了些揣测。

庆州跟泗州以及远一点的凉城呈三角之势,当初设定城池时,便打着守望相助的主意。

若是北疆首领真的兵行险招派兵攻打泗州,那只需半日,庆州便能重新回到自己人手里,到时候还能擒住敌军主帅,一举两得。

此战,只能胜,若败,中原危矣。

沐云初想清楚之后,心里也不免紧张。

但季君寒定下策略之后,却起身回了自己营帐。

沐云初本以为他是累了,却眼睁睁看着他从枕头下抽出一份信来。

上面明晃晃三个大字:和离书。

沐云初有些迷茫,不懂季君寒想做什么。

耳边突然响起男人带着情意的呢喃:“为什么不能等等我?”

第16章

沐云初骤然愣在了那里。

原因无他,向来对她冷冷淡淡的季君寒,此刻眼圈泛红,指腹却轻轻摩挲着和离书上,她亲笔所写的名字。

不过只是片刻,他便将那张和离书重新放进了枕头下,人也躺在了床榻之上。

沐云初在他不远处随意坐下,目光却时不时落在他脸上。

她有些不明白,明明恨她的人,怎么会露出之前那样的神情。

像是怀念,像是遗憾,像是……情深似海。

沐云初收回了目光,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乱想。

季君寒分明说过,此生不会爱她。

想到他当初立下的重誓,沐云初心底一颤。

就在她思绪飘散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不知道从何而来一股灼热之感。

沐云初猛地捂住胸口,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营帐门口飘去,却被季君寒身上那股吸引力扯住……

另一边,玄清站在那里,看向眉头紧皱的巫医:“怎么了?”

年迈的巫医双手平齐沐云初的胸口,颤颤巍巍道:“少主,沐姑娘似乎被什么绊住了脚步,我没办法唤醒她。”

玄清一袭精致繁琐的华服,闻言看向坐在不远处,浑身散发着威仪的中年人。

那人轻咳一声:“你急什么,你带回来的人仍有一息尚存,现在不过是离魂症,族中巫医难道会治不好?”

说着他看向面露难色的巫医,心里一顿:“当然,既然是被什么绊住了,爹还是派人去看看。”

玄清脸色冰寒:“是您说过能救活她,我才愿意回族中接手少主之位,若是您骗我……”

中年男人连连摆手:“爹没想骗你,现在这种情况只是意外。”

玄清脸色稍霁:“那便劳烦您派人前去查探一番了。”

中年男人满口应下,带着巫医离开。

玄清看着躺在寒冰石床上的沐云初,眼神柔和:“我会救你。”

就在巫医手从沐云初身上拿开那一刻,营帐内的沐云初也感觉到那股莫名的吸力消失不见。

她猛地喘了几口气,心里余悸未消。

刚刚她夹杂在两股力道之间,只觉得自己离消散不远了。

沐云初没办法看见自己,不然她会发现,她就本就透明的身体更加透明。

季君寒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直到副将在帐外将他喊醒,才睁开了眼。

副将站在帐前,满脸喜色:“将军,您的猜测属实,那些蛮子果然去了泗州!”

季君寒眼前一亮,大步朝前走去:“传令,攻城!”

只要夺回庆州,北疆人在三座城池之间,注定只能是瓮中之鳖。

北疆首领看着季君寒气势汹汹再度选择攻城,便知道自己的计谋已经被看破。

他朝身后怒吼:“往下倒桐油!”

下属脸上一片死寂:“我们的器械,全部都用完了。”

北疆首领愣住,正要开口说些什么。

这时,有北疆士兵冲上城楼喊道:“王上,城中各家各户,尽是空屋,根本没有几个中原百姓了!”

这下,他眼中彻底浮现起绝望,看着正在城下正在撞城门的中原士兵,面如死灰。

短短三天,他和那位长公主的处境瞬间对调,但好在,那个女人死了!

一刻钟后,季君寒登上城楼,看着被捆的结结实实的北疆首领,微微俯身:“我说过,你会知道自己的话有多可笑。”

他正要下令将人带下去。

北疆首领却幽幽开口:“你以为自己能得意多久?季君寒,你不也离死不远了么?”

第17章

沐云初听着这话,心里一震,她诧异的看向北疆首领。

如果她没有给季君寒渡那最后一次毒,算算日子,确实会如北疆首领所说。

但他眼中的笃定却让沐云初隐隐不安。

到底他是真觉得这毒无人能解,还是……有别的原因?

季君寒却只是冷冷看向他:“一派胡言,将他压下去,回京后交由陛下处置。”

北疆首领临走时还奋力吼道:“季君寒,我会在地狱里等着你的!”

可下一刻,北疆首领突然停下了咒骂,目光在某处定了片刻,就闭上了嘴,老老实实的跟着副将离开。

季君寒皱了皱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却见北疆首领不知道为何,又回了下头。

这时,年芸出声道:“寒哥哥,不如我给你把把脉吧。”

季君寒犹豫一瞬,还是答应下来。

沐云初看着两人的互动,心中感叹,这就是年芸的威力,季君寒从来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沐云初跟着季君寒两人走在城内,四周全是被压下去的北疆面孔,一时间让人有些怔然。

他们走到城主府,却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孩子。

那孩子灵活的很,一瞬间就到了季君寒面前。

年芸朝后退了一步,眼里的嫌弃不加掩饰,正要开口怒斥,却见季君寒面色有些变化。

他看着那孩子开口:“是你?”

季君寒向来观察细致,所以哪怕眼前的孩童做了些表面的伪装,他也将人认了出来。

正是大军入城那日,跟沐云初在城主府门前对峙的小孩。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季君寒突然愿意跟他多说两句:“你找我有事吗?”

“长公主让我带话给你。”那孩子直愣愣的开口。

年芸猛然瞪大了眼,季君寒也瞬间呼吸急促起来。

沐云初看着小孩,心里有些欣慰,当时她守城时便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在城中孩子撤离之前,便找到了他,交给了他一个任务。

战乱之时,她还担心这孩子会遭受厄难,如今能看到他全须全尾的活着,自然是再好不过。

季君寒声音有些干涩:“你……说什么?”

沐云初托人带话?为什么她自己不来?她是不是还活着?

一瞬间,季君寒心中的疑惑丛生。

但在大街之上,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季君寒朝他招了招手:“跟我回城主府。”

那孩子便跟着乖乖的走了,临走之前,他看了年芸一眼。

这个女人刚见到他时对他的嫌弃,他可看得清清楚楚。

身份没有长公主高,还摆着比长公主大的架子,他不喜欢她铝驺。

不一会,季君寒便将人带进了城主府的书房。

他盯着那孩子:“你可知道,要是你说了谎,哪怕你是孩子,我也不会饶过你。”

那小孩很是干脆,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了一方与他整个人极为不搭的干净手帕。

季君寒认得出,那上面的刺绣,确实是给皇室中人所用。

小孩小心翼翼的打开手帕,然后往前一递。

“长公主说了,只要你看到这个,就会相信我。”

第18章

手帕之中,静静躺着一根简单至极的头钗。

季君寒怔住。

这根钗,是他年少时送给沐云初的生辰礼。

她难道一直留着?

他接过来,直接问道:“那她现在身在何处?”

那孩子愣了一下,像是不知道怎么说。

过了一会,他说:“长公主为了让蛮子不*我们,用刀刺进了自己的心脏,这是所有庆州百姓都知道的事情。”

“难道将军没有得到这个消息吗?”

季君寒那颗提起的心重重落下,却找不到着处。

眼前这孩子的话,彻底打碎他心底最后一丝期盼!

沉默半晌,季君寒才开口:“她让你给我带什么话。”

小孩认真想了想,似乎是怕自己遗漏什么,过了一会才说:“长公主说,她的后事不想铺张,只求将军大胜,班师回朝那日,替她对皇上说一句,对不起。”

季君寒等了会,看向那孩子:“没有了?”

小孩老老实实摇头:“没有了。”

猛地,季君寒心尖一颤。

沐云初离开之前,竟半个字都没想过留给他。

年芸一直在书房外等着,却看季君寒和那小孩进去了将近半个时辰,都没有出来的意思,顿时心里有些焦急。

她不想承认,她在害怕。

这些天来,她明显感受到,向来冷傲的季君寒,根本不像表面上那样对沐云初毫无感情。

当局者迷但旁观者清,年芸清楚知道,在跟沐云初成亲的这三年里,季君寒怕是动了心而不自知。

她狠狠攥紧拳头,那他们之前的约定又算什么?

她不惜千里迢迢跟着他上战场又费尽心力给那些男人治病疗伤又算什么!

正当年芸脸色愤怒的时候,书房的门就开了,年芸甚至来不及调整自己的表情。

可她满脸的嫉恨落在季君寒眼中却好似寻常。

换句话说,季君寒此刻半分心思都没有在她身上。

季君寒对小孩说:“你去找我的副将,他会给你安排住处的。”

“好,那我走了。”那小孩转身就走铝驺,路过年芸身边时,也是半句招呼都没有。

年芸看着他脏兮兮的背影,对季君寒问道:“寒哥哥,他要住在城主府中吗?”

“不是,”季君寒摇了摇头:“以后小虎就跟在我身边了。”

年芸一惊,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季君寒却没有解释的心思,只是问她:“你怎么在这里?”

“我想着那个北疆首领的话,心里放心不下你,一直等在这里给你把脉。”

年芸说的情真意切处处可怜,但换来的却是季君寒淡淡的点了点头:“辛苦你了,进来吧。”

仅此一句,再无多话。

年芸对他的转变很是不适应,却也知道沐云初的死,季君寒肯定一时半会没法接受。

好在,她日后还有很多时间陪着他,虽然事情有点超乎掌控,但还是能扳回正轨的……

这样一想,年芸心里的气就顺了很多,脸上也再度带上了温婉的笑容。

季君寒任由她把了脉,问道:“如何?”

年芸沉吟片刻才说:“按脉象来看,你并没有事。”

季君寒收回手,戴起护腕,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年芸眼中闪过思索之色,随即开口:“寒哥哥,你最近劳累过度,不如我开几服药给你?”

季君寒淡道:“不必,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分。”

闻言,年芸脸色一变。

季君寒又看向她:“之前我们的情分仅止于此,你不要生出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第19章

年芸瞳孔微缩,颤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季君寒却垂下眸去,看向桌上那根银钗:“你我之间,只有救命之恩,并无男女私情,若从前我让你误会,是我的不对。”

季君寒难得说这么多话,却每一个字都重重敲击在沐云初心上。

也让年芸的脸色瞬间惨白。

她嘴唇颤着,好半天才艰难道:“寒哥哥,我知道是因为长公主的离开你不舒服,你不要说这样的话,我等你冷静下来再……”

“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你出去吧。”季君寒打断她的话,冷冷说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烛台内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声,季君寒才回过神来。

他躺在了床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沐云初就在不远处站着,眼里经过最初的震惊之后,也想起了一件事。

年芸嘴里的救命之恩,是什么?

可现在她的状态根本没办法弄清楚这件事。

到半夜时,窗外渐渐飘起了细雨。

沐云初并不需要睡觉,就站在门口看着这深夜的雨,心里突然升起一阵迷茫来。

现在她算什么呢?就这样无形无状跟在季君寒身边,直到他寿终正寝?

死过一次的沐云初并不愿意这样。

曾经她也向往大好河山,也想过等中原安定之后卸下身上长公主的重担,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只是从前,她的所有计划里都有季君寒,到后来,她也明白,那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她怎么也想不到,会变成今天这样。

就在这时,睡在床上的季君寒,嘴里发出一声念叨:“云初,你别走。”

沐云初心里一震,下意识回头看去,却只看到季君寒翻了个身,呼吸绵长。

难道她竟入了他的梦?

一时间,沐云初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

她自嘲一笑,这莫非就是人们口中的死者为大?活着时,他眼里从没有她,死了后,却感觉他的生活中处处是她。

……

北疆已没有余力还手,季君寒也将北疆首领押送回京。

庆州百姓在战事平息后,都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只是他们始终无法忘记,那日挡在他们身前,以生命相救的身影。

于是,百姓自发筹集了一笔钱,在这座离边境最近的城池内,建了一座庙。

庆州城主写下折子,上面只有一句话:请皇上为此庙赐名!

皇宫之中。

沐明稷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奏折,神情憔悴。

三日前,战事捷报便已入了京,驿卒的声音传遍通往皇宫那条街。

“北疆大败,长公主以身殉国。”

沐明稷猛然咳嗽两声,一边伺候的太监急忙上前,换下他手边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水。

宁公公伺候沐明稷多年,自然知道这三日他是怎么过来的,他温声宽慰:“陛下,保重龙体,长公主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中原。”

沐明稷痛苦的皱起眉:“当日她自请督军之职,朕就不安,若早知道她会……朕说什么也不会答应的!”

宁公公叹息一声,不知道如何劝了。

御书房内,沐明稷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悲哀至极:“小宁子,朕在这世上,再没有亲人了。”

第20章

宁公公手上动作一顿,脑子里闪过各种想法,最后慢慢说道:“陛下,驸马还在,好歹也算个安慰。”

向来温和的沐明稷却猛然沉下了脸,他冷声道:“莫要再提驸马,他从来都配不上朕的皇姐。”

宁公公心里一惊,下意识看向沐明稷,却瞧见他眼中明晃晃的不满与丝丝*意!

他连忙垂下头去,一句话都不敢再说了。

季君寒入京,是在三日后。

北疆首领在他身后的牢笼中,被京都百姓丢了满身的脏污,他气的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但手脚都被铁链束缚着,只能无可奈何的将头深深低下去。

季君寒并没有耽搁,甚至没有换下戎装,便入了宫。

恢弘的大殿内,百官林立,皆是面带喜色,唯有上首帝王,神情不辨喜怒。

沐云初看向沐明稷,心里突的一跳。

她对自己的弟弟再了解不过,旁人只以为他不形于色,沐云初却看出他眼底的冰冷。

他不高兴,甚至是怨怼季君寒的。

果然,季君寒上前,沐明稷淡淡开口:“辛苦季将军了。”

接着,便有人开口为季君寒讨封。

此次功劳,称得上一等,自然要重赏,沐明稷也不含糊,大手一挥:“那便赏季将军黄金万两,血珊瑚一对,以及,从今日起,你可重开将军府,日后若有战事,按功封赏。”

季君寒陡然怔住,中原规矩,驸马不可领一官一职,如今陛下这是何意?

沐云初却知道沐明稷的意思,她脸上浮起苦笑。

沐明稷下一句话便是:“无事退朝,季将军御书房觐见。”

季君寒压下心中疑虑,跟着宫人走进了御书房。

沐明稷却等在殿中,季君寒刚站定,就听到身后殿门轰然关闭。

沐明稷幽冷的声音响起:“季将军可还记得,你是驸马?”

季君寒单膝跪地:“臣,从来没有忘记。”

下一刻,他只觉得脸上传来重重的撞击,竟是沐明稷不顾帝王之尊,对他动了手!

此时的沐明稷,丝毫想不起什么天子威仪,眼圈泛红:“那你告诉朕,为何皇姐会死?北疆狡诈你早就知道,一路大胜,你为何降低防备让他们有绕后的机会?”

他提起季君寒的衣领:“朕告诉你,是你报仇心切!是这份好不容易得到的重回战场的机会,让你忘记了谨慎二字,是你,害死了朕的皇姐!”

他声嘶力竭,如同失去心爱玩具的孩童:“那是朕的唯一的皇姐,你为何不保护好她?为何!”

“她明明可以在京中等你归来,明明可以一世尊崇,却独独为了你向朕提出督军的想法,季君寒,你该死!”

被他疾言厉色喝骂的季君寒脸色渐渐苍白,眼中全然失去了焦距。

因为,沐明稷半个字都没有说错。

他见着北疆人,便想起父兄死亡时的惨状,忽略了胜利来的如此容易;他以为只要自己布下后手,沐云初便不会有事,却忘了沐云初不过一介女子,不通武术!

甚至他从未想过,向来冷淡的沐云初,会以长公主之尊,会为万民,为中原付出生命!

此时此刻,季君寒终于后知后觉的看清,原来他这个枕边人,从未了解过沐云初。

沐云初看着沐明稷眼中的赤红,心里涌起一种难言的酸涩。

她往前一步,掌心贴在虚无之中,轻声道:“明稷……”

沐明稷突然一怔,将季君寒狠狠推向一边,而后茫然四顾:“皇姐?”

就在这时,踉跄两步的季君寒怀中滚落一方玉印,正正好落在沐云初脚下。

下一刻,巨大的吸引力从玉印中散发而出,将沐云初生生扯了进去!

主角:沐云初

转载自公众号:容易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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