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少卿一下把我的手拂开。
力道大得我有些站立不稳。
他开口,眉眼中的冷冽一览无余:「师妹,你我之间,并无可能。」
我按了按有些发痛的额角,抬眼看向了眼前白衣描似画、横霜染风华、孤冷出尘的男子。
轻笑了一声,忍不住道:「去你丫的。」
1
是的,我穿书了,还穿到了我很久之前看过的一本修仙小说当中,我万万没想到这种奇葩的事会落到我这种社畜身上。
但是我有办法吗,我没有办法。
咱秉持着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十分快速地接受了现状,也没有理由不接受,毕竟这具身体是个大美女,而且修为嘎嘎高,能在这个世界横着走的那种。
但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咱有一个暗恋对象,并且这个对象是这本书的男主角,咱的大师兄,徐少卿。
而我,洛羽上仙,是徐少卿唯一的同门师兄妹。
你问我其他师兄妹呢?在千年的仙魔大战中,他们全都嗝屁了,好死不死的就留下了我跟他,别问为什么,问就是一切都是剧情在搞鬼。
反正咱就是咱这师兄的舔狗,而且是人尽皆知的那种舔狗。
而我们男主大大自从发现了咱的心意,对咱这态度是一落千丈,从刚刚开始的亲亲小师妹到后面看见都觉得晦气的地步。
但是咱这舔狗依然舔得很香。
当初我看这小说的时候只觉得男主魅力大,但是现在觉得自己就是个脑残,而且到后面女主拜在了徐少卿门下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各种小举动、小恩爱,把洛羽嫉妒到差点走火入魔的地步。
对此我表示,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吊一棵狗尾巴草。
于是在被徐少卿拒绝后,我郑重地决定退出这纷纷扰扰的战场。
人人都说洛羽上仙纠缠徐少卿上仙多年无果,最终大打出手,洛羽上仙重伤,心如死灰,从此闭关修炼,不再理会凡尘俗事。
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洞府里啃果子。
而给我带来这消息的远山上仙,正一脸八卦地看着我:「洛羽啊,你最近和少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晃了晃手里的果子,淡淡道:「没怎么回事,只不过是我想开了。」
他挑了挑眉:「你认真的?那么多年都没想开,现在怎么突然就想开了。」
我嗤笑一声,站起身来:「那么多年了,我洞府里的桂树都成了精,鲤鱼都成了蛟,但是徐少卿啊,他这块石头,我到现在都焐不热。」
远山走到我身旁,开口道:「你能看开自然是好的,只盼你们将来能不后悔。」
「后悔?那么多年,终究是我洛羽挡了他徐少卿的路,那我便放了他吧,他那样谪仙的人,是不该沾染我这种红尘的。」
远山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了柄玉如意:「罢了罢了,我今日来是为了一月后的外门大比的,这次掌门点名让你出席,你可不能再推脱了。」
说完就把那柄玉如意塞到了我手里。
我眨了眨眼,突然想起来,好像就是这次大比女主成功拜入了徐少卿的门下,然后展开了一段轰轰烈烈的师徒情缘。
啧,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脱离了剧情线,没想到老天还是不肯放过我,但是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屈服吗?哼,你实在是低估了社畜的决心。
于是外门大比当天,我盛装打扮,身着一身红衣,艳色的袍子襟摆上绣着流动的花纹精美绝伦,长及膝的漆黑云发华丽而隆重地倾泻了一身。
从前因为徐少卿喜欢白衣,所以洛羽也是常年朴素,但是今时不同往日,老娘一定要做场上最靓的那个仔。
不出意料地收获了一波注目礼,我理了理发,自信满满地坐在了上座,开玩笑,咱好歹也是个大美女。
但我还是感受到了一道与他人不同的目光,我抬眼望去,是徐少卿,他眼里有些奇怪的情绪,但还没等我深究,只消片刻,他便移开了眼。
外门大比正式开始。这回大比总共分为三回,都是武试。
外门弟子各自抽签,一对一对决,最后获胜那个人可以自己选择师尊。但是在比试途中,如果被长者看中也可以成为内门弟子。
说白了就是一个看对眼、选师傅的比赛罢了。
你问我女主赢了吗?赢个屁哦,她连前五名都没进。
但我们女主就是在这场比赛中出淤泥而不染地入了徐少卿的眼。
说实话,到了我这个级别,看这些弟子的武斗不过都是花拳绣腿罢了,所以他们在擂台上激情四射,我在看台上昏昏欲睡。
直到掌门的呼唤,把我从睡梦中叫醒:「洛羽,你好多年未曾收徒了,这回我看有好几个不错的苗子,你可有看中的?」
我擦了擦嘴角,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徐少卿接去了话:「掌门操心了,师妹这些年忙于修炼,自是没有时间再去收徒的。」
我挑了挑眉,这家伙,管挺宽啊。
还当我是以前那个对你言听计从的落羽吗?今时不同往日,我现在可是钮祜禄氏·羽!
我立马开口道:「掌门说得在理,我今年确实有收徒的意向。」
徐少卿闻言顿了顿,却也没再说什么。
倒是坐在我对面的远山一脸看穿一切的样子。
比赛进行到一半,我们女主颜珠出现了。
少女约摸十六七岁的样子,娥眉横翠,粉面生春,站在台上,满身尽是秀气。
我打量了她半天,最后表示,很好,没有我漂亮。
后面的剧情就跟小说里写的一样,女主发挥失常,输了比赛,但我们男主大大看中了女主不知名的潜力,力排众议地收了她为徒,引发一片嫉妒。
除了这个插曲,比赛倒是照常进行,我原本是想找个小姑娘当徒弟的,但我看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
比赛结束的时候我都打算打道回府了,却听见人群中一声清亮的话语:「在下不才,想要拜洛羽上仙为师。」
我回过头,看见一个一身黑色锦袍的少年,锦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俊秀的脸庞上尽是清冷,略带一些憔悴,姿态却是娴雅的。
我这才发现,眼前的这个少年郎,正是这次比赛的魁首。
2
少年跪在地上,鬓角的发落在了脸上,让人瞧不真切他的神情。
我看着眼前直愣愣的人,突然觉得有些牙酸。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次大比的魁首按剧情应当是拜到了徐少卿的门下才对,这怎么莫名其妙跑到我这儿来了。
我叹了口气,走向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弟子,祁阳。」
「祁阳?」我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
哦哟,这位大兄弟后来好像也是为女主而死的炮灰男配之一。
我思索了一下,最终还是把怀里的玉如意拿了出来,缓缓道:「我门下至今只有三名弟子。你为大比魁首,既选了我为师,于情于理,我都不该拒绝,但我门下弟子,须恪守门规,尊师重道。若你做了有任何违背师门,残害生灵的事,我洛羽绝不会手下留情。至此,你可还愿拜我为师?」
他低头,深深地朝我叩了一首:「祁阳,谨遵师命。」
「那好,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第四位弟子,此后,传尔其道,解尔其惑,不愧道心。」
我把玉如意交给他。少年墨色的碎发被风吹乱,背挺如松,面如冠玉,一双子夜寒星一般的黑眸,眉间一点朱红,却是恭敬至极的姿态。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倒也是如此了。
我把祁阳领回了洞府,就把他丢给了我的大弟子尘颐。
唉,这可绝对不是因为我懒,只是因为他修为太低了,我没什么好教的,不如交给尘颐先指点指点他。
没办法,毕竟太强也是一种过错。
3
我万万没想到,我再见女主会是在飘渺峰的禁地里。
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人,我一时有些头疼。
就在半个时辰前,我门下弟子来报禁地有灵气波动,大型灵兽发狂,守门弟子损失惨重。
当我赶到禁地的时候,我们的亲亲女主大人,她正躲在一众师兄弟身后瑟瑟发抖,怀里还抱着个通体雪白的小狼。
那一瞬间,我是发蒙的,然后反应过来,靠,这不是那段女主为了给徐少卿做安神香,上山采药,结果阴差阳错救了只小白狼,然后养成了灵宠的情节吗?
但是谁来告诉我,为什么女主会在缥缈峰采药,还闯入了我管辖的禁地内,还有这只该死的狼又是从哪跑来的!
我脸色不善地走近她,开口道:「你身为少卿上仙嫡传弟子,理应刻苦修炼,做好表率才是,但你如今擅闯禁地,害众多弟子受伤,颜珠,你可知罪?」
颜珠哭得越发大声:「上仙见谅,弟子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看见这小狼被禁地中的野兽追捕,心有不忍,这才犯了糊涂的。」
「糊涂?」我一把把剑插在她眼前,斩兽的血顺着剑锋往下滴,「你可知,就因为你这糊涂,有三十二位弟子受伤,四位弟子至今昏迷不醒,你怎可还敢说出这种话?」
颜珠不断地摇头,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从前我看文的时候只觉得女主单纯善良,但现在只觉得女主简直蠢得令人发指。她犯的错误,却要别人来替她买单,善良不是她的错,但用他人的牺牲换来的善良简直恶心至极。
我正打算叫弟子把她押去执法堂的时候,徐少卿到了,他一把衡月剑斩在身前,剑风把周围弟子挡退了几步。
他开口,神色冷淡:「我管教不严,门下弟子犯错我亦有责,但是这执法之事自然是要由我这师傅来执行的。」
我皱了皱眉,这家伙前几日才被掌门叫出山门,现在却回来得这般巧。
难道男女主都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的?
我踱步上前,迎上徐少卿的目光:「上仙想要为门下弟子担责,我自是不会说什么,但是烦请上仙不要徇私舞弊。这执法堂,你这小弟子还是得去的。」
他收了剑,垂下眼来:「我知晓。」
我又指了指颜珠怀里的小白狼:「那头畜生,得留在我这里。」
颜珠闻言慌了起来:「可是,小白狼是我救的,我自然要带它走。」
「带走?」我冷笑一声,「禁地里莫名其妙多了这个东西,我身为禁地的管辖者,势必要查清楚,怎么可能让你带走它?」
最后在徐少卿的授意下,我成功得到了小白狼一头。
而徐少卿成功地领着女主大大走了。
4
我刚一回到洞府,就看见祁阳站在门口,几月未见,少年的身量好似又长高了些。
我随手设了个结界困住那头小白狼,便朝着他走去。
祁阳瞧见了我,立马行了个礼。
我示意他起身,问道:「所来何事?」
「尘颐师兄前些日子下山执法去了,弟子近来于剑道上多有愚钝,希望师尊能指点一二。」
我眨了眨眼,突然觉得有点尴尬,我好像摆烂太久了,祁阳入门那么久了,我居然啥都没教过他。
所以我痛定思痛,决定挽回一下我的形象。
把少年叫到跟前来,摸了摸他的肩膀,哦哟,不错哦,居然有肱二头肌,咳,不是,是筋骨不错,但气息有点乱。
触碰到祁阳的瞬间,他的身子僵硬了一下,随即垂下了头。
我想了又想,想出了一个非常适合他的法子。
我教给了祁阳一套广播体操。
是的,广播体操,还是七套广播体操七彩阳光。
因为我觉得,祁阳根骨不错,但内里太差,必须要让两者相辅相成,这样才能在剑道上更上一层楼。
我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跟他说的。
他听完只是拱了拱手,郑重道:「烦师尊操劳,弟子一定不负期望。」
说完就回去夜以继日地练习了。
为此我感到十分欣慰。
执法堂的结果出来了,徐少卿一力担责,受三十鞭天雷,颜珠被罚去冰潭面壁一年。
对此我表示,真的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那一鞭天雷都不得了,何况三十鞭。
至于那头小白狼,我把它带回来才发现,它居然没开灵智,一天就知道吃喝拉撒,屁都问不出来。
但是我想多半都是剧情在作怪,剧情改变得如此之大,却是我始料不及的。我原以为以我的金手指,只要远离男主,就能潇潇洒洒,可是现在看来,还得另辟蹊径。
5
于是我思考了三天三夜后,决定,跑路。
是的,跑路,三千世界,花花迷人眼,我干吗拘泥于这方天地。
再说了,以我的美貌和才情,还怕找不到出路?
然后我华丽地跑路了,跟祁阳一起。
你问我为什么要带上祁阳,再怎么说,他也是我的弟子,年纪尚小,我自然是要带他出去见识见识的。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是因为我收拾行李的时候被他看见了,被逼无奈才带他走的吗!
三月后。
我带祁阳走遍了山川四海,看过了雪峰冰川,停在了大漠边疆。
我打怪,他做饭。
不得不说祁阳还是挺好用的,起码做的饭很得我的心意。
但是时间久了,他也会怀疑,每到这个时候我就会告诉他,光靠打怪是不能升级的,我们出来的目的是锻炼心性。
开玩笑,我总不能说我怕你太辣鸡,打怪不成,反被打吧。
但是这孩子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货,经常半夜三更跑去修炼,然后莫名拉了一大波仇恨。
我每次把他救回来后,就会枕着脸看他。
他低下头,声音闷闷的:「师尊,弟子无知,还请责罚。」
我叹了口气:「祁阳你是为何修炼?」
他顿了顿,随即摇了摇头:「弟子不知,只是走上了这条路,那便想走到底。」
我挑了挑眉:「变强是为了护想护之人,做想做之事。来得这世间,当得是肆意洒脱才行。」
他抬起头,问道:「那师尊,可有想护之人?」
我俯下身,一字一句道:「祁阳,你亦是我想护之人。」
少年的眼眸亮了亮,嘴角勾起了一个轻巧的弧度,却是重新低下了头,不再言语了。
6
谁能想到,我的潇洒日子结束得猝不及防。
徐少卿站在我面前,语气清冷:「师妹,仙门大典在即,掌门灵符联系不上你,特叫我来寻你回去。」
回去,回你个泡泡茶壶啊,我是跑路,不是离家出走啊喂。
我退后一步,开口道:「倒是劳烦师兄了,但是师妹有要事在身,实在不便抽身。」
徐少卿皱了皱眉:「你应当知晓仙门大典意味着什么,不可再胡闹。」
我抽出佩剑,笑道:「师兄当真是不了解我啊,我从来都是认真的。」
开玩笑,我洛羽今天就算是跟你死磕到底,我也绝对不会回去的。
半个时辰后。
我看着眼前笑得慈祥的掌门,太阳穴一阵抽痛。
我知道我打不过徐少卿,但是我没想到我连跑都跑不过他,这简直就是我人生一大耻辱。
仙门大典,每三百年一回,由各仙门挑选一百岁以下的杰出弟子参加上古秘境的选拔,前十名可获得资格。
这部分剧情就是女主进入上古秘境获得了很多机缘,但同时间接害死了她的师兄,而在她身受重伤之际,徐少卿强行冲破禁制,救回了女主,然后两人感情迅速升温。
而为了女主死的师兄,就是祁阳。
我当初带他跑路,也是有一部分原因想要避开这个剧情。
谁曾想徐少卿这家伙比牛还牛。
眼前是歌舞升平的景象,我内心却有些惆怅,因为我门下适龄弟子就祁阳一个,我有心不让他参加比赛,但胳膊拧不过大腿。
他临走前朝我拱了拱手,眼里满是坚毅:「师尊放心,弟子一定不负所托。」
别,大哥,你一定得负才行啊。
我伸出尔康手,却挽回不了他不回头的决心。
我送走了祁阳,正坐在位置上唉声叹气,远山这家伙就凑了上来。
「洛羽,你这几日潇洒过头了吧,居然到了大典当天才来。」
我瞅了他一眼,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他,其实我压根儿不想来这件事。
他却话锋一转,说道:「先不说这个了,这几日你不在,可把秋鲫那家伙给憋得。」
「秋鲫?」话音刚落,我便觉得有一道目光盯住了我,抬眼望去,便见一锦衣华服的女子,宽大的衣摆上绣着粉色的花纹,臂上挽着丈许来长的烟罗紫轻绡,雍容华贵。看向我的眼里却全是戏谑。
我皱了皱眉,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哦,这个家伙好像是我的前情敌。
只见她迈着莲步,摇曳生姿地向我走来:「许久未见了,洛羽上仙。」
我扯了扯嘴角,我可一点不想跟你见啊。
还未等我开口,她便又说道:「听闻你前些日子又去纠缠少卿上仙,惹得少卿恼羞成怒。你动手动脚不成,反被打成重伤,怎的,伤好得如此之快?」
什么玩意,到底是哪个家伙传的谣言?真是离谱家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我站起身来,开口道:「上仙说的哪里话,我那日,与师兄之间不过切磋切磋罢了,何来受伤一说?你若不信,我们大可比试一场,毕竟那日,我也是受益颇多。」
逼逼啥,直接拔剑吧。
她连忙退后一步,定了定神,方道:「洛羽上仙倒是和从前一样,但是在我看来,你这莽撞冲动的性子也得改一改吧。毕竟少卿上仙如此温润如玉的人,你这样他怕是也喜欢不来。」
「呵。」我轻笑一声,「这玩笑开得过头了,我与少卿上仙之间不过是师门关系,哪里来的喜欢一说?就算有,那也只是从前无知罢了,我如今一心向道,还请上仙慎言。」
我说完这话,她眼睛却亮了一下,朝我身后道:「倒是我胡言乱语了,但如今少卿上仙也在这,却也是可以说清了。」
我挑眉,丫的套路我?
回过头,便见徐少卿就在我三尺之外的地方。
7
他皱着眉,深色的瞳孔暗流涌动,里面透出的光让人捉摸不透。
他踱步走来,声音低沉磁性,却淡泊得没有一丝温度:「秋鲫上仙,切莫妄言,修仙之人哪里来的情爱一说?」
秋鲫脸色变了变,半晌才道:「是秋鲫唐突了。」
我冷眼看着他们,瞧,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少卿上仙,孤冷出尘,淡漠至极,但这断情绝爱当真如此吗?我看着远方的少女,有些讽刺地想着。
徐少卿走至我身旁,伸出手来,手心放着一个雕花的青瓷。他开口:「这是我近日练的补气丸,原就想拿给你,却没想忘了。」
我挑了挑眉,是了,原先的洛羽炼丹天赋不佳,总是找着各种由头去蹭徐少卿的丹药。
她对徐少卿,总是有着各种小心思。
但是洛羽啊,你贪恋的清风明月,却从不曾为你停留过。
我抬头看向他:「师兄劳累了,但我近日于炼丹上多有顿悟,日后便不用再烦请师兄了。」
徐少卿的手顿了顿,随即便不动声色地收了回去:「如此,倒也是值得贺喜的。」
我朝他颔首,不再言语,越过他,直直向看台走去。
说实话,这些仙门弟子之间的竞争很是激烈,各种法宝符箓不要钱地甩,毕竟上古秘境诱惑确实大。
我看了两场之后,估摸了一下以祁阳目前的实力,应该是进不了前十的,于是我就爽快地摸鱼去了。
所谓的摸鱼就是叫上远山和其余几个熟人一起去打牌。
也不知道是今天运气好还是怎么着,我赢得那叫一个红光满面、朝气蓬勃。
以至于祁阳跑来跟我说他得了比赛第一名的时候我压根没留意,只是挥了挥手叫他一边玩去。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家奖都已经颁完了。
「啧」,我围着眼前挺拔的少年转了一圈又一圈,忍不住开口道,「说实话,你是不是背着为师修炼了什么功法?」
祁阳愣了一下,连忙拱手道:「弟子一心修炼我门七彩阳光,从未有任何其他心法。」
「呃……」我眨了眨眼,这怎么,广播体操还是个隐藏 buff 不成?
但是木已成舟,我这边正想着要不要让祁阳装个病啥的。
只见那边的少年已然开了口:「师尊,可是不想让弟子前往秘境?」
我望着他:「为师夜观天象,你此次若前去秘境,恐不是吉兆。」
「敢问师尊如何不吉?」
「九死一生。」
少年迟疑了一会:「师尊操劳,但弟子还是想前去秘境历练。」
我挑了挑眉:「祁阳,修炼不急于一时,你年纪尚小,没必要冒那么大的风险。」
「机缘常常伴随着危险,弟子深知修为浅薄,但漫漫修仙路,弟子总要闯一闯,更何况——」少年抬起头,眼里满是坚毅,「弟子也想品这山河万千,踏这荆棘满林,而后光明正大地,做想做之事,护想护之人。」
我叹了口气,少年确已成才,他的路,总归得由他来定。
「祁阳,上古秘境,福祸不浅,你既有想法,我亦尊你意愿,但是答应为师,活着回来。」
「弟子,谨遵师命。」
8
仙门大典结束,秋鲫自然也要打道回府了,她临行前还特意来找了我一回。
「洛羽,远山上仙与我说,你已放弃与少卿上仙结为道侣,你是认真的?」
我晃了晃手里的茶杯,这么好的天气,我实在不想搭理眼前这个糟心玩意儿:「你既不信,何苦再来问我。」
她轻咳一声:「我一直以为你那个是气话,却也不曾深想。」
「气话?」我放下茶杯,说道,「上千年了,是个人都会累。秋鲫,你爱他是你的事,但我与他之间不会再有任何瓜葛,这亦是我的决定。」
她挑了挑眉:「你之前可不是这般洒脱。」
我凑近她,问道:「那你呢,你又到底为何非他不可?」
她昂起头:「少卿上仙救过我,他于我而言,自是不同的。」
「那你可知,你于他而言,又有何不同?」
秋鲫顿了顿,有些恼怒地看向我,「这与你何干?你既已放弃,哪里来的资格指手画脚?」
我轻笑一声:「秋鲫,其实你我,都是可怜人。」
秋鲫不再言语,拂袖而去。
可怜不过镜花水月,自己却当了真,平白搭了进去,也不知悔改,沉沦到底。
9
去秘境的日子一眨眼就到了。
当我领着祁阳慢悠悠地到秘境入口时,人已经聚集起来了。
祁阳等人上前听掌门训话。
掌门:「诸位都是我门中的精英弟子,此次秘境之行必会让诸位有不少的收获,但是切记,修仙一途,不可鲁莽,一切小心为上。我在这强调三大点,第一大点分为两个小点,第一小点的第一条就是不可残害同门……第二小点就是……」
我:「???」
梦回高中。
不由得感慨道,不愧是掌门。
然后我就百无聊赖地站在原地等,又百无聊赖地看到了站在远处的颜珠。
我挑了挑眉,随即朝她招了招手。
她迟疑片刻,终究还是走上前来:「见过洛羽上仙。」
我示意她起身,开口问道:「我记得你亦是此次前往秘境的人选之一,可有何打算?」
颜珠摇了摇头:「福祸由天,弟子只愿修炼自身,不负师命。」
嚯,这种话也是我们娇滴滴女主说得出口的?
我摸了摸下巴,一本正经道:「你确是成长了不少,但亦要知晓,顾好自身,才能远瞻。」
可千万别作死,免得祁阳替你死。
她低下头,瞧不清楚神色:「弟子牢记。」
聊了没多一会儿,他们便回来了。
众仙家齐齐结印,山门五光十色,卍的法印缓缓运转,雾气缭绕,法门大开间,一片白茫,瞧不真切。
我把颜珠唤到跟前,拿出一面镜子:「此物名为护心镜,可护你心脉一次,路途凶险,小心为上。」
经历了那么多,我深刻地意识到了,颜珠好,祁阳才能好。
颜珠看了眼徐少卿,见他点头,方才接过:「多谢洛羽上仙。」
待颜珠走远,我便语重心长地对祁阳说:「徒弟啊,你一定要记住,打不过咱就跑。天材地宝不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有,如果遇到悬崖啥的,你就有多远走多远,那玩意不吉利……」
明明是喋喋不休的话语,他却听得眉眼含笑。
最后是我说累了,他才拱手道:「师尊放心,弟子定会凯旋。」
迷雾中,明明是白茫茫的景象,眼前的少年却笑得艳阳高照,霞光潋滟。
上古秘境关了,众仙家逐步告退,待三月后,再行开启。
身后的徐少卿开了口:「福祸相依,他们自有命数,你不必如此担心。」
我拂了拂发,笑道:「师兄啊,修仙一道,看的不是命,是自己。」
他瞳孔一缩,不再言语。
祁阳走后我的生活可谓是单调乏味,每天的日常就是吃饭,睡觉,打白狼。
毕竟心还是悬着的,干什么都不得劲。
白狼这家伙长得倒是越发快了,自从它会开口说话后,修炼得那叫一个突飞猛进。
才一个月的工夫就修炼出人形了。
它修炼成形那日,我扒在门口巴巴地等。
虽然这家伙平常嘴贱得很,但好歹是自己养大的。
霞光照在白狼身上,它的皮毛开始蜕变,头颅缩小,发出一阵阵狼吟。
我连忙施了个法隔音,生怕别人以为我家要拆家。
一层耀眼的白光闪过,再睁开眼时,便看见眼前站着个七八岁的粉雕玉琢的娃娃,脸上带着傲娇的神情,煞是可爱。
我看着他这个样子,翻了个白眼:「嘁,居然是个男的。」
白狼:「???」
「你有没有搞错,小爷我一直是个雄的好吗。敢情那么久了,你一直以为我是个雌的?」
白狼声音清脆,带着些许奶音。
我不以为意,抠了抠耳朵:「没用的家伙,连个女娃娃都搞不出来。」
白狼满脸黑线。
就在他与我据理力争的时候,尘颐突然来报:「师尊,少卿上仙他,走火入魔了。」
我手下一顿,有些讶然:「你说什么?」
10
徐少卿走火入魔了,说是练功时岔了经脉,以至于被反噬。但是我看着眼前黑气冲天的地方,挑了挑眉,你家反噬反得冒烟?
掌门在徐少卿周围围了个结界,掌门与各仙家长老依次进去,但都摇着头出来。
嚯,岔个脉,得不治之症了。
我正在一旁看戏呢,掌门却突然把我叫了过去:「洛羽,你进去瞧瞧你师兄吧。」
我眨了眨眼,突然哽咽道:「掌门,师兄已经不行了吗?这是天妒英才呀,作为他的师妹,我一定会接替他的。麻烦你告诉我他宝物阁楼的钥匙在哪。」
掌门嘴角抽了抽:「胡说些什么?你师兄经脉混乱,恐是心魔。你与他同出一门,应当知晓他功法的差错。你进去看看,若是可以,帮他疏通经脉,过了这关。」
我挠了挠鼻子,一脸不耐烦:「行吧。」
掌门开了结界,我踱步进去,一睁眼便是一望无际的黑。
我使了个掌心焰的法术,慢慢悠悠地朝前走,只见不远处传来一声闷哼,抬眼望去,徐少卿盘腿坐在原地,脸色惨白,虚汗不止,周围黑影飘忽。
我眯了眯眼,给自己下了个防护的结界,方才走向他。
走进了才发现,徐少卿的身子在颤抖。
我犹豫了会儿,开了口道:「徐少卿?徐少卿,掌门喊你回家吃饭了。」
他毫无反应。
我「啧」了一声,果然不管用嘛。
我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探他的脉搏,见他没有任何动静,才放心把手搭了上去。
果然,他的丹田混乱至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把堂堂徐少卿害成这个模样。
我尝试把真气输入他体内,没料想才刚开始运功,他就反手抓住了我,直接就破了我的防护结界,力气大到像我是他的*父仇人一样。
我挣脱不开,喊道:「对不起大佬,我马上就走。」
面对困难的时候,一定要懂得能屈能伸。
他霎时睁开了眼,眼底一片猩红,脸上黑色的血丝渐显。
我看着他这样子,脑子蒙了一下:「靠,要完。」
半个时辰后。
腥味从喉头上涌,我轻咳一声,五脏六腑都跟着发疼,手中的佩剑已经不足以支撑我站立起来。
远方的人拖着衡月剑亦步亦趋地走来,眉眼间再无半点清冷,只剩一片疯魔。染血的衣袍轻轻扬起,像是从地狱而来的恶鬼。
徐少卿这哪里是被反噬,分明就是被心魔所控。
徐少卿这种基调的人居然也会被心魔所控,这心魔怕是开了超级赛亚人的外挂。再说了,就算是被心魔控制的,也应该是颜珠解救他才对啊,为什么会变成我?我又不是主角,怎么可能挽救得了这种场面?
徐少卿这厮还把结界给封了,压根出不去。
现在好啦,打,打不赢,跑,跑不掉,这他喵的坑我呢。
一道剑光袭来,我使劲向右闪去,避开了致命伤,却还是被击中了胳膊,我痛得龇牙咧嘴。
鲜血源源不断地涌出,瞧见这一幕的徐少卿眼中的腥红更甚。
「丫的,老虎不发威,当我是 hellokitty 啊。」
我一个箭步向前冲去,各种剑招不要命地甩。
眨眼间,他便使出万象剑法,上百把飞剑从天而降,刀光剑影中,我速度不减,冲到他眼前,嘴角勾起一个轻微的弧度,正要起剑。
下一秒,他一个伸手,扼住了我命运的脖颈。
靠,这下真成 Hellokitty 了。
他手上的力度不断收紧,缺氧使得我血液上涌,再也拿不住佩剑,当的一声,剑落在了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我不断拍打着他的手,声音嘶哑:「师兄,师兄,你快醒醒,我可是你唯一的师兄妹了啊,我死了,你就真成留守儿童了啊!」
好家伙,手上的力度更大了。
不到最后一刻,我洛羽绝对不会放弃一丝希望,挣扎道:「徐少卿,你忘了大明湖畔的颜珠了吗!」
脖颈上的窒息感陡然就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