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豚,醒来》封面
随着时代发展,科学技术已经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发挥着核心的、不可替代的作用。因此越来越多的作者开始关注、重视科幻文学,并加入到创作中来。写《潜伏》的龙一,2018年出版了长篇科幻《地球省》;70后实力作家王十月的长篇科幻《如果末日无期》也于近期由人文社重磅推出。应该说这一现象对于科幻文学的发展有着积极的影响。刘慈欣本人就曾多次表达,如果更多有文学才华的人来写科幻,会提升整个科幻文学的审美含量。
但关于纯文学作家“跨界”写作能否写出“真正”的科幻作品;关于科幻文学的“软硬”之争和多样化形态等问题,又引起了大家的讨论。
《如果末日无期》新版封面
王十月的《如果末日无期》由五个相互关联的故事组成。其中,《子世界》想象生命是一串可以改写的代码,我们生活在计算机的虚拟世界,虚拟又会创造虚拟,于是爱情在中间穿梭,分不清前世今生。《我心永恒》写机器人有了情感,人工智能时代真正来临。《莫比乌斯时间带》写脑联网,蜂巢思维矩阵裁决生活,未来决定今天。《胜利日》写游戏战胜了现实,病毒统治了世界,芯片裸露了真相。最后一章《如果末日无期》写人类终于实现了永生的梦想,太阳都变黑了,月亮不再发光,但人还活着,站在末日世界的废墟上……
该书出版后,读者评价褒贬两极,褒扬者称赞小说浓郁的人文精神是当下中国科幻文学所稀缺的;而贬低者则认为《如果末日无期》人文味道过于浓郁,不能算科幻小说。
面对这种质疑,王十月在书的后记和相关文章采访中都给予了回应。首先作者并不认为自己所写的是科幻小说,而将其定义为“未来现实主义”小说,即借未来之壳,装自己所体察与思考的现实社会与人生。同时王十月敏锐地指出,这种两极化评价的出现,源自“纯文学”与“科幻文学”之间、科幻文学界内部依然存在的“傲慢与偏见”。
《如果末日无期》作者 王十月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科幻文学被视为通俗文学,甚至被归类为儿童文学这样边缘化的位置,不被主流文学圈接纳。纯文学作家认为科幻文学人文精神稀薄,不屑与其为伍。而到了科幻成为热潮的当下,传统科幻文学支持者们终于扬眉吐气,可以行使“傲慢与偏见”,定义何为真科幻,何为伪科幻。他们认为科幻文学如果没有硬核科学支撑就谢绝入内。
王十月进一步指出,这背后呈现的是两种不同的文学观:
前者认为科幻文学说到底是文学,科幻为文学服务,文学是目的,科幻是手段。
后者认为科幻文学重要的是科幻,文学为科幻服务,科幻是目的,文学是手段。
这也造就了不同作家在其创作中主要描写对象和关注重点的不同。
同为70后实力作家的石一枫曾说,假如一定要赋予文学一个功能,那就是它让我们认识活生生的人。
因此,如王十月这般以文学为目的的现实主义作家始终将自己的关注点放在“人”上。在其看来,科幻小说从本质上讲还是基于人类对自身状态的展望与反思。“我不太在意去描写未来世界里科技多么发达,一秒钟就能到达银河系中心之类,我更多的是考虑科技发展中,我们会失去什么?”无论在怎样的先进科技和宏大宇宙背景下,其追问的始终是:我是谁,我从哪来,我到哪去。
对人文精神本质的坚持,也让王十月无法认同在刘慈欣和他的读者看来,“人类生存法则就是最大的人文”这一观点。他认为,宇宙生存法则不能替代文学法则。文学要做的不是为吃人找到理论支持,而是让人告别吃人告别野蛮,走向文明和伟大。
进而,在“软硬科幻”之外,王十月又提出了科幻文学的“宇宙流”和“生命流”的划分。前者着力描写高科技背景下宇宙星际间的战争与和平,后者则重视对生命本质的探索。《如果末日无期》显然是“生命流”小说。
知名科幻作家 刘慈欣
尽管刘慈欣也担忧,科幻界的一个隐痛,就是专业性有余、文学性不够。但不同于现实主义作家,以其为代表的传统科幻作者,仍然认为“科学是科幻小说力量的源泉”。他在《科幻小说创作随笔》一文中写道,“在主流文学中产生文学诗意的主体:人物的文学形象,在科幻小说中相当一部分被世界设定所取代,环境和种族可以在科幻小说中作为独立的文学形象存在,在塑造这种形象时表现出来的想象力和创意是科幻诗意的重要来源。”甚至可以说“科幻小说的成功,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其幻想的奇丽与震撼的程度”。
而相对于探索人类个体命题,刘慈欣更关注的是渺小的人与宏大的宇宙之间的关系,并强调“不是那种哲学的形而上的关系,不是某人仰望星空深有感慨和感悟进而确立新的世界观人生观之类的,描写这样的人和宇宙关系的小说不是科幻小说,仍然是现实主义小说。我努力在科幻小说中想象人和宇宙的直接和实在的关系,在这种关系中,宇宙的演化和变迁与每个人的生活和命运息息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