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最简短的篇幅,最精炼的语词,最奇巧的构思来状写一个对象,表达一种情怀,抒发一种情感,且能味之无极,美不胜收,令人如痴如醉,不忍释卷,这就是古典诗词的艺术魅力。短小的篇幅和俭省的几个语句就能状写出事物的状貌、秉性、特质和灵魂,简练的几句话就能营造出一份情态鲜明,意境独特而又韵味悠长的意蕴,其艺术构思的精巧奇崛,语言艺术的炉火纯青,思维方式的别出心裁都不能不令人扼腕叫绝。
咏物诗最能体现一个诗人的这种艺术素养和能力。先看王冕《墨梅》:“我家洗砚池头树,朵朵花开淡墨痕。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这是一首题画诗。前两句正面描绘,点睛题画本体,突出墨梅的特点“素淡”,形态“朵朵花开”。后两句跳转角度,以人格化的手法表现“梅花”的精气神,突出梅花的情操品格。这一转折别开生面,化平庸为神奇,以梅自况传递自己的人格诉求和清高志趣。创作手法上的特点是,出奇制胜,溶情于物。
王安石的《梅花》:“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这首诗通篇正面描绘梅花,前两句从梅花迎冰雪而绽放的特点出发正面直描,突出梅花与众不同的个性。后两句非常精巧,运用映衬烘托之法来突出梅花馨香。不说梅花香,而说梅花白,是因为闻到了淡淡的幽香才发现那是梅花而不是雪花。通过这样一映衬,梅花的幽香得到了彰显,也避免了平铺直叙,别开生面。
陆游的《卜算子 咏梅》写法上与王冕相似,将梅花做人格化的处理,突出其内涵品质,以物喻人。*的同题词则反向思维,另立蹊径,手法相似,精神内涵则大相径庭,同样是别出心裁的创意。
张谓的《早梅》:“一树寒梅白玉条,迥临村路傍溪桥。不知近水花先发,疑是经冬雪未消。”艺术技巧上和王安石相似,但重点不是写“香”而是写“花”,突出一个“早”字,着力表现的是梅花的整体形态之美。借助一个“寒”字寓涵梅花的品格,写法上同中有异,仍然是别有滋味。
林逋的《山园小梅二首》则是咏梅艺术的集大成:“其一: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樽。其二:剪绡零碎点酥乾,向背稀稠画亦难。日薄从甘春至晚,霜深应怯夜来寒。澄鲜只共邻僧惜,冷落犹嫌俗客看。忆着江南旧行路,酒旗斜拂堕吟鞍。”
林逋先写自己对梅花喜爱,次写梅花具体形态,再写梅花风姿绰约的气质,最后主客交互渲染对梅花热爱,凸显喜爱梅花的题旨。林逋这首诗的妙处在于,中间两联描绘梅花的情态形象、精神气质极其细腻动人,将梅花的绰约风姿置于黄昏月影之下,状其形写其香彰显其与众不同的内涵神韵,层层演绎推进,淋漓尽致,而又美不胜收。写法上,第二联是直接描写,第三联是侧面烘托,因其姿态优雅而引来众多的追随者,以白鹤偷看,粉蝶羞惭来反衬梅花之美,艺术上新颖独到,全诗上下激情灌注,浓烈抒情味使其感染力有增无已。
咏梅诗歌至此,可谓穷尽了一切手段,其他的咏梅诗歌如王冕的《白梅》,崔道融的《梅花》,齐己的《早梅》,王十朋的《红梅》,陈亮的《梅花》等,命题立意虽然各有侧重,但艺术构思的技巧上都没有超出以上几首咏梅的范畴。
归纳起来看,咏物诗的撰写都以一个共有的特点,那就是状其形态之美,赞其品性之优雅,拟物以自况,借物以喻人,礼赞形态之美不是目的,蕴涵精神品格之美才是关键。平起于外物的形态描绘赞美,收敛于内涵品质的礼赞,咏物诗的一般写法莫过于此。
2020年10月5日星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