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峡网]
每年的3月26日网络空间都会上演一个大同小异的仪式,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纪念海子。纪念仪式不只局限于线上,一些诗人、诗歌爱好者、大学生和媒体也会赶赴安徽省怀宁县高河查湾的一个墓地,朗诵拜祭。在过去的三十年里,文艺界和大众文化对于海子的拥抱和赞美,使这位早逝的诗人已然成为了一个文化符号、一个诗意偶像、一个因被捧上神坛而无法逃脱被滥用的命运的消费品——全国各地到底有多少旅游区或房地产商在滥用海子的诗句,无人知晓。
促使海子诗歌迅速经典化的因素,大概是他的非正常死亡。这背后似乎有着一个自*逻辑,自*者被塑造成为时代的反叛者、逆流的真英雄或一个神秘而纯洁的传奇人物——这一逻辑在顾城、张国荣等人的身上也可看出。沈河西曾在2016年4月1日张国荣忌日当天为《新京报书评周刊》撰文指出,张国荣、海子、顾城已经成为大陆小资情怀的三大俗,他们的共同之处就在于惊世骇俗的死亡,自*成为了他们走向偶像神坛的“最后一根稻草”,成全了膜拜者们的审美高潮。“惊世骇俗的死亡语法,不外乎为了一个崇高的信仰悲壮死去,或因个体的精神困境而决绝自刎。在一个后革命的年代里,革命英雄式的自我牺牲所能引起的审美震撼已被证明是无效的,甚至是虚无的,只有一个文化工业下生产出来的艺人的自*才具有普度众生般的震慑力。”沈河西在文中写到,“桑塔格说:你们爱的,只是烈士……我们也迷醉于三岛由纪夫式的自戕,我们相信的是塞林格名言的前半句‘一个不成熟的男人的标志是为了某种高尚的事业英勇地死去’。”
从中国诗歌历史的角度来看,“海子热”的出现也有其历史背景。在《今年春天,十个海子复活了吗》一文中,作者曹钺认为,中国拥有辉煌的古诗岁月,但“五四”运动新诗革命后,长期存在“诗神”的缺位,作为新诗的奠基人郭沫若因后期的政治投机主义而失去了获得这一身份的可能。曹钺进而提到,“海子热”的背后是中国新诗难掩的寂寥与争议。在上世纪80年代,诗歌备受推崇,因为它能直接并且深刻地介入现实中。而进入新世纪后消费主义盛行,市场逐渐成为配置一切资源的主驱动力,作为“纯文学”王冠上的诗歌变得更加边缘化了。他观察认为,今天的诗歌虽然屡屡登上媒体头条、获得大众关注,但赵丽华的《傻瓜灯》和余秀华的《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等作品却让读者增加了对中国现代诗的误读和曲解。在这种大环境之下,虽然极少数诗人和批评家曾委婉批评海子长诗的不足之处,但诗界更多形成了一种共识,即海子的抒情短诗是永远无法重复的收获。
海子的抒情短诗里不只有“以梦为马”和“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美好理想,也有孤独的东方人跟随月亮的爬行,有很愿意帮忙的东方女人“菩萨”的心思,有跑尽无人的街道并重新做人的“宇宙的孩子”,以及活在珍贵人间的幸福——“人类和植物一样幸福/爱情和雨水一样幸福,”海子如此赞美着人间,却选择了早早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