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父亲季羡林,季羡林与父亲的故事

首页 > 文化 > 作者:YD1662024-04-10 04:10:00

干嘛老孝敬*

我们父子交恶最核心的问题就是我母亲,到不是因为他对家里抠门,是因为他对我母亲不满。父亲有时候能忍,有时候对婚姻的不满会怪罪到我们身上。他总觉得儿女在家里*家务事不是给他*,而是孝敬母亲的。他心里不平,说我们是夫妻,也没离婚,你们干事干嘛老孝敬*,不孝敬我。

这完全是他的错觉。我们孝敬母亲,孝敬了什么呢?给她买了东西吃,给她做了衣服,在家里我们帮着洗衣服,搞卫生,做饭……所有这些事情,我们同样也给他做了。

后来我们吵架,他就说你做的这些事情,都全是为了你的母亲。我对爸爸说,我母亲是你夫人呀,我即便是给她做,也是为您。吵架是动感情的,他说狠话我也说狠话,他当时说不指望我给他养老,早把我看透了。看透什么呢?那时候我母亲住在医院,我整天忙来忙去,他就找茬说,甭管你多辛苦,你做的事情是为*做的,*死了以后你不会孝敬我的,你现在走吧。

我对他说我太冤了。他也说上了年纪的人在气头上说的错话是可以原谅的。他做了检讨了,这件事情都写出来了,我也做了检讨,说让他放心我会把他侍奉到老的。所以父子之间一定得沟通。

问题是意气平息下来以后还会再上来,有时候他琢磨琢磨,还是不行,这个儿子还是不能在身边,有一天他就让我离开他,不让我住在北大了。

那时候我母亲还没死呢,我每天就开车从公主坟到北大医院去,他就是不让我住那儿。

小保姆怎么就卑劣了?

后来有人造谣说我和父亲绝交,因为两件事,一个是我母亲住院的钱的事,一个是我娶了年轻的保姆。

我母亲住院的时候,我在做总经理,完全有力量支付母亲一切的医护费用。有一天,我跟父亲在湖边上散步,我告诉他现在医院里的医药费已经花了多少万了。我就说了这么一句,也没说爸爸你出点钱吧。过了两天他给我几个存单,加起来大概有几千块钱吧,而且都还是没到期的。

我母亲死了以后,他问我丧葬费花了多少,我说了,他说自己出一半。后来他跟别人说自己本来是全出的,但是最后决定只出一半。

父亲也是个凡人,他写那些论消费文章的时候说,“一个教授不如一个推头的”,“教授满街走,讲师是多如狗”。那时候教授待遇很低。我女儿在外企工作,一个月超过他好多倍,他心里很复杂,认为自己是大学问家、大教授,就只有这么点工资,现在儿子开汽车,连孙女都超过自己了,所以母亲的开销他只出一半。

后来父亲就跟人讲,说我逼着他要钱。事情传出去以后,别有用心的人说我们两个为钱闹起来了,实际上我们没有闹。

我现在的妻子当时在我家做保姆。因为母亲生病,我整天住在朗润园,日夜照顾她,我们两个当然是在一起打扫卫生、做病号饭,还有一个外甥媳妇也在那里。当时,我们感情是很好,不过没有说恋爱、结婚。

后来,我发现自己的妻子跟一个国家干部有染,而且长达20年时间,我很鄙视她,后来我们分居了。

当时我姐姐已经去世了,家里就我一个人,公司很忙,每天要给父亲做三顿饭,要打扫整个家的卫生,又要做病号饭,这个保姆很同情我。

我们的感情超过了父女。因为我比她大多了,我曾经劝过我的小夫人回去,我亲自把她送回家,她又回来了,最后我们就铁了心要一块过。有些人警告我说她别有用心,坑你几十万走了拉倒。我说我准备好了,她要是坑,就让她拿好了。

有的人对她说,你不要找他,他这么大年纪了,玩完了就把你给甩了。因为我前妻不跟我离婚,拖着我,从1995年一直拖到2003年才跟我办了离婚手续,我才跟现在的妻子结婚。好多年了,反正我们就在外一块住,一块生活。

我们的生活非常幸福,她是从农村来的姑娘,品质很好,当时父亲没有为这个事情表现出抵触。他这辈子婚姻不成功,家庭搞得疙里疙瘩的,我带着媳妇小孩去看父亲,父亲非常高兴,儿子有这样的选择,而且媳妇又没有什么坏表现,有什么不可以?这一点父亲完全谅解,绝对不是说像外界一样,因为我和小马结合丢了他脸。他没有说小保姆怎样就卑劣了,他本身是从农村出来的,不是高贵的血统,他不会有那个偏见。

我和父亲季羡林,季羡林与父亲的故事(5)

父亲在德国的十多年里,孤身一人,思乡之情十分严重,特别是在他结束学业不能回国的时候,尤其如此。每逢过年过节,他的思乡之情剧烈涌动,除了要写点什么,不免要大哭一场。“一年将尽夜,万里未归人”一直是父亲怀乡时的自诩,里面饱含着他这位游子深沉的孤独和寂寞。在怀念故乡的时候,他首先想到的是已故的母亲,其次是远在万里的济南的那个家。前者出于血缘亲情,后者则出于理智和责任。这是父亲对两个家庭的思念,是他对两个家庭的情结。

那时,父亲思念的还有另外一位母亲,那就是他的祖国,是祖国这个大家庭。父亲这两个母亲的情结,一直贯穿了他的一生,常常表现在他的文章中和行动上。正是这两个情结,最终使他割断衷情回到自己的家,自己的祖国。令人感动的是,最近我在整理父亲的遗物时,从一个笔记本上发现了他写的一些文字,竟然仍在述说这两个母亲的事,他写道:“一个人有两个母亲,第一个是生身之母,这用不着多说;第二个是养身之母,就是我们伟大的祖国,道理并不深奥,一思考就能够理解。”写这些文字的时间是2009年7月3日,距他7月11日离世只有8天时间。由此可见,这两个情结对他有着多么深刻的意义。

父亲的家庭情结较为纷乱,不像我和姐姐,我们只对济南那个家庭有感情的关联,和清平官庄的那个家没什么感情上的联系。除叔祖父之外,我们谁都没去过那里,对那里一无所知。在我和姐姐的心里,济南的这个家就是我们的家。我们一起管叔祖父和叔祖母叫“爷爷”“奶奶”。在此为了叙述清楚,才称他们为叔祖父和叔祖母。可父亲的家庭情结就不像我们那么单纯了。按我和姐姐的想法,父亲应该和我们一样,只对济南的家有感情,不应该有其他想法。可是实际上不是那么一回事。父亲的家庭情结要复杂得多,这是当时的我和姐姐所不能理解的。

父亲是从一个农村家庭来到一个城市家庭的。他对农村那个家庭有什么样的情结,我所知不多。从父亲的叙述里,给我留下的印象就只有两件事:一是“穷”,二是他对母亲的无限怀念和悔恨。自从他父亲把家产败坏干净之后,他家一贫如洗,父亲小时候连吃饱肚子都有困难。所以,捡食落枣竟成了解决饥饿的办法,而从大娘那里弄半个白面馒头就如得龙肝凤髓,为了抢吃一块白面饼子,竟被母亲一直追到水湾里去。除了穷困,父亲对他母亲的怀念和悔恨可谓深刻、长远。

格格不入

他6岁进城,21岁在清华大学读二年级时母亲去世,期间没能好好看望过母亲,何谈孝敬!那时他父亲已经过世,母亲只守着三分地过日子,其穷困可想而知。念大学的他,虽然有能力在经济上支持家里一点,可是他什么事情也没有做。后来回家奔丧,为他母亲送终,他竟然回忆不起母亲的面容。对此,父亲终生悔恨,无论如何也不能释怀。尽管如此,清平那个地方毕竟是他的出生之地,那里曾生活过他的亲生父母、两个妹妹,还有很多同姓和异姓的亲戚;那里有他小时的伙伴,当然还有养育他的土地、房屋和他熟悉的树木、池塘、道路和其他的一切。这些,他在自己的文章里都描述过。他对那个家庭的深刻感情由此可知。但是,除了母亲,父亲很少谈到他的父亲,偶尔谈起也只说他不怎么样,但究竟怎么不怎么样,不清楚。前面曾写过他的一些表现,譬如挥霍家产、赌博充大、无所事事等,恐怕也不过如此。但父亲并不因此觉得他是一个坏人。后来,父亲偶然谈到他的父亲,觉得他身上确实是有股侠气,并且也影响了父亲本人,父亲似乎是赞赏这种侠气的。我对父亲说,依我看,你身上好像也有这样的侠气。他微笑着说,是有的。这似乎是父亲对于他父亲的唯一的肯定。

对济南的家,父亲有怎样的情结呢?按常理说,他应该有幸运、幸福、感激的心情。可是,事情正好相反。他在济南的家里长大,叔祖父给他慷慨的支持,对他严格要求,又帮助他成家立室,可他对这个家始终觉得格格不入,甚至反感。之所以如此,叔祖母对父亲的态度是重要原因,此外,父母之命的婚姻也是原因之一。上文所述,第一任叔祖母对这个外来的侄子不感兴趣,不免在很多事情上慢待他。一些事情乍看都是小事,可就是这些小事,使父亲对济南的家产生了“见外”的感情,“寄人篱下”是父亲对这种感觉的描述。可以这么说,父亲虽然到了城里,和叔祖父母生活在一起,但并没有把济南的家真正当成自己的家。

我和父亲季羡林,季羡林与父亲的故事(6)

父亲到了济南以后,有机会念书了,眼界扩大了,知识增长了,更重要的是发现了自己。他发现,除了调皮以外,他竟然是一个能够念书、成绩优秀、多愁善感、感情丰富、喜欢舞文弄墨的人,是个文人坯子。济南的家的环境非常适合他念书,他在那里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以优异的成绩同时考上了中国的两所最高学府——清华大学和北京大学。他到了北平,选择了清华大学,又学了西洋文学。这时的他,已经完全不是从官庄出来的农家子弟了,他已经成为一个有独立思想的知识分子。

在他的感情生活里,对济南的家的异己思想已经越来越明确。那时的父亲,在家庭这个问题上,处于一种矛盾状态。他本来有一个自己的家,可是竟不得不寄居在其叔父家里。他本来有自己的意中人,可偏偏要娶一位自己无意的女人为妻。理智上,他承认自己是这个家庭的成员,而且除了生育后代、延续香火,在将来结束学业后,还必须承担起维持这个家庭的责任。然而,他与这个家庭又如此格格不入。

农村的那个家,距离越来越远了;城里的这个家,也并没有贴近。从他的性格、感情、气质和理想来说,或者说透了,从他个人的愿望来说,那个时候他更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没有任何家庭羁绊的自由人,由他自己去建立理想家庭。在旧中国,个人从旧式家庭里解放出来,正是那个时代革命大潮的一部分,许多人为了实现个人的解放,就背叛家庭,走上革命的道路,进而争取整个社会的解放。这样的故事是很多的。可是,父亲没有这个勇气,不满归不满,他没有走上和家庭决裂的道路。他走的是委曲求全、和家庭妥协的道路,他的这种态度一直保持到他人生的最后。

现在,让我们看一看他对济南的家的感觉。在他的《清华园日记》里,有许多记述:

家庭,理论上应该是很甜蜜的,然而我的家庭,不甜蜜也罢,却只是我的负担。物质上,当然了,灵魂上的负担却受不了。(1933.3.3)

济南空气总令人窒息。看着浅薄的嘴脸,窄的街道,也就够人受的了。(1933.6.10)

我近来对家庭感到十二分的厌恶,并不是昧良心的话。瞻望前途,不禁三叹。(1933.6.30)

说实话,家庭实在没有念念的必要与可能,但心里总仿佛要丢什么东西似的,惘惘的,有醉意。(1933.8.9)

我最近感到很孤独。我需要人的爱,但是谁能爱我呢?我仿佛站在辽阔的沙漠里,听不到一点人声。寂寞呀,寂寞呀!我想到了故乡里的母亲。(1933.8.19)

家庭对我总是没缘的,我一看到它就讨厌。(1934.4.18)

家庭毕竟同学校不同,一进家庭先受那种沉闷空气的压迫。(1934.6.29)

中国的家庭真要不得。家庭本来是给人以安慰的,但大部分家则正相反,我的家庭也是其中之一。(1934.7.3)

以上是父亲1933年、1934年日记中的话,可以说,是这一时期他的家庭情结的真实写照。为什么父亲对家庭会有这样的情结呢?客观地说,父亲从来就没有把济南的家当成他自己的家,这是他叔父的家,他是被寄养者;无论他叔父母待他如何,他终归是寄人篱下的。这里虽然有他的结发妻子,有他的亲生儿女,可这些都是他情愿的吗?这感情,跟我和姐姐的完全不一样。在我们的心里,这个家就是“我们的家”,我们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听到父亲嘴里说“叔父”“婶母”,我们觉得奇怪、见外。

我和父亲季羡林,季羡林与父亲的故事(7)

讳莫如深

除了上面的那些记述,父亲还说过一些感受。譬如他说,这个家里有两个女人使他对家庭产生了反感:一个是他的婶母,一个是他的秋妹。很显然,婶母没有儿子,对培养他这个外来的侄儿缺乏热情,况且,父亲只会读书、花钱,他乡下的父母都要靠城里的弟弟供给,婶母哪里会高兴?这是人之常情。秋妹则嫉妒这个乡下来的哥哥,这也很自然。在父母的娇惯下,她后来又嫁了一个有钱的丈夫,表现得“轻浮”和“高傲”,也在情理之中。至于给父亲不断地制造麻烦,譬如,她说她母亲的病是我父亲气出来的,等等,也是可以理解的。父亲把这些归为“女人天生的劣根性”,再加上他所谓“挥之不去的穷困”,父亲对此感到压力和气闷也是很自然的。

此外,如果父亲能够有一位可心的女人做妻子,或许还不至于对这个家有这样的不良情结。可是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父亲有了妻子,但还是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的硬性结合,父亲自然感到很不满意。父亲曾经在文章中写道,当时他心中可意的人是“荷姐”,就是我的四姨,而不是行三的我母亲。于是,他终身背着这个感情的包袱,生活得十分沉重。在这样的情况下,父亲对我们这个家是不会有好的情结的。

可是,父亲从来没有直面过这个问题,对我和姐姐或其他家人更是讳莫如深。我和姐姐大学毕业后,在北京参加了工作,我们常暗示要将母亲接到北京来,这时他才说了一句话:“我和*没有感情。”这是拒绝我们的建议的话,也是真话。不管是在说这话的20世纪50年代,还是今天,它都是真的。我父亲和母亲是没有感情的,他并不情愿和自己的妻子生活在一起,他们的结合是勉强的、机械的,他们的婚姻和生活是悲剧,他们的家庭也只是形式上的圆满或美好。只有不了解情况的人,才把父亲的家庭说成是美满的。

我和父亲季羡林,季羡林与父亲的故事(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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