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题材的影片像是现实的避难所一般,主人公可以在电影中将人生一遍遍倒放,如同打开了无限流的游戏副本,在每一个闯关失败的时刻重启游戏,直至走向圆满叙事。科学家和哲学家反复探讨的时空问题,在电影和小说中仿佛成为了假命题,梦境和任意有纪念含义的物件都可以成为穿越题材影片的依仗,电影所创造出的“身临其境”的图像与“景观时空穿越”现象恰好能够吸引大量受众。“本雅明认为有了摄影和电影这样的艺术形式,人们在观赏到与现实一般无二的影像的时候,震惊于这些影像的超真实性。就在这样的审美心理下,随着影像越来越多地充斥于这个世界,惊奇和震颤的心理冲击逐渐成了人们下意识的审美心理。”穿越题材的影片也正是如此编造出一个不符合现实存在的第三世界,在再造的图像和景观中完成了时空旅行。
从国产穿越电影的呈现来看,穿越大多被分为历史穿越、未来穿越与异世界穿越。穿越一词包含了穿越时间和空间的两层意味,在电影中大都指角色从所在时空通过某种方式进入到另一时空中的事件与过程。早在格里菲斯的代表作《党同伐异》中,就有用四个不同时空的故事交替构成全片叙事的言说方式,但这种穿越并非是故事时间的穿越,直到乔治·帕尔导演的《时空大挪移》才真正把穿越放置在故事时间之中,穿越作为一种手段承担了剧作和叙事中形式功能的架构作用,此题材影片的创作魅力便在于,“横亘于时间的主人公,站在云端,以超出所属世界的经验、科技尝试重塑一个假如”。
《回到明天》影片源自同名电视剧,围绕主角快递员鲍健展开,生活窘迫的他被困在了双十一这一天,反复经历着已经发生过的倒霉事件,作为喜剧,《回到明天》笑点密集,但除去喜剧元素,鲍健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人物,现实与影像的双重指涉,让“活在明天”的鲍健永远被困在了自己最倒霉的一天中,日复一日的重复中他无法逃脱也无可奈何,但他抓住了已知剧情的优势,开始在新的明天中改变自己避免遗憾。无限流成为了整部剧和同名电影的最大噱头,电影的设定并不新奇,但剧情的曲折离奇异常有趣,已知人生的重复并非是单调的,无法猜到的下一步决定了不同的故事,每一次的重复都有不同的改变,在情节设定上悲与喜做了很大的融合。类似的时空循环影视剧很多,但《回到明天》并没有将视点聚焦在拯救众生的大事件上,而是专注于讲一个纯粹的小人物的故事,既有极强的人间烟火气,又有着真实生活缩影的共情感。
《回到明天》的前四集以及电影的前半部分完全符合普通人的心理,困在同一天的鲍健买彩票赚钱、认识不同的漂亮女孩,带着无限循环的外挂做自己曾经没有机会做的事情,前期的人物设定虽然荒诞可笑但也异常接地气,“人活着,更应该看看自己身边的人,更应该想想身边人”,在剧版和影片的后半部分,这句台词成为了拯救鲍健的关键,也是整部剧想要表达的观点,主人公逃离了按照喜好生活的怪圈幡然醒悟。在鲍健的故事走向高潮时,他向自己喜欢的女孩表白,人物被置于幸福的顶点时,又被拉回到原点,晓溪在一句句“如果明天我还记得你”中终究还是会忘记昨天的鲍健,一觉醒来的鲍健选择自*,各种手段自*的镜头交替下,鲍健点了一根烟拧开煤气,爆炸声亦是他心中苦闷的最高值。电影版《回到明天》后半程则将故事的重点放在满足豆豆的最后愿望上,鲍健一次次回到这一天,重复认识同一批人,因为提前预知了豆豆的死亡,所以他不顾一切地想要实现豆豆看明天才上映的《哈利波特》的愿望,在永恒静止的这一天里,鲍健无数次的追赶时间。
穿越电影与游戏美学的参与性和反复性特征不谋而合,主人公在时空穿越中完成了一个又一个现实中不可能的任务,游戏化的时空穿越给影片套上了理想框架,而这一叙事模式则为角色对现实的情感接受提供了更多的遐想与回味,观众也可以在影片所搭建的幻象中将自身的感官体验融合,就像是影版《回到明天》一样,鲍健目睹了豆豆的死亡,却无能为力,但当他再次倒转时间,他通过一次又一次穿越最终完成了豆豆的愿望,这种游戏美学的解构意义就在于,能够突破时间的线性解构,导致时空可以复制和任意变形,与游戏的无限练习直至通关的特性相契合,《大话西游》、《花月佳期》、《逆时营救》等穿越时空的电影都遵循这一美学特征。
如今“穿越过去,弥补现在”成为穿越主题电影热衷表现的思路,例如近年来大热的《你好,李焕英》、《哥你好》等亲情穿越电影,这也映照了当下观众对于现实生活充满遗憾或不满的心理,穿越电影包含着现代人想要逃离现实的需求,在另一个层面上电影也寄托了浪漫主义想象,观众可以通过将自己所经历的崩溃和不满移置到电影的主人公身上,从而获得情感的宣泄与补偿,鲍健就像是无数个普通人一般,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忧愁,幸运的是他已知剧情,不幸的是他永远困在这一天,就像是角色的扮演者英俊哥一样,他永远地停在了那一天,在看似静止的时间中,鲍健有无数个明天,但也永远都到不了明天。密集笑点的交织下,一个已经离开人世间的人告诉我们:昨天回不去,明天到不了,珍惜当下,过好每一个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