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门口的时候,高彬想到刘厅长或者村上可能会因为周乙的事找他,就让司机吃过饭马上返回来,这时候高太太正在院子里散步,听到高彬说话的声音就迎了出来,“你不是说有事不回家吗,怎么又回来了,也不提前打个电话?”
“这几天忙的吃不好睡不好的,想想还是回家好,不打电话是不想让你再做一桌子菜,我简单吃点就行!”
“你这是抽了多少烟啊,一身的烟味,刚才你说不回来,我就没让保姆做饭,只炖了鸡汤,不过食材都是现成的,做起来也快,你先进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我身上有烟味吗?可能是警察厅那帮老烟枪熏的!”
两个人进了别墅后,高彬直接去了浴室,高太太去了厨房,告诉保姆简单做几个菜,二十分钟后高彬洗完澡换了衣服出来的时候,保姆已经把午餐准备好了,因为高彬在家里很少吃主食,所以就做了几个菜,凉拌芹菜花生米、地三鲜、清蒸鲈鱼、蒜茄子、鸡汤,还准备了一瓶白兰地,这些都是高彬平时喜欢吃的菜,高太太舀了一勺鸡汤端给高彬,“这几天忙什么呢,连家都顾不上回了!”
“忙什么,你知道吗,周乙是共产党!”
“啊,周乙真的是共产党!以前你一直怀疑他、试探他,没想到他真的有问题,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我今天早上刚得到消息,周乙的车在木兰县被袭击了,车上有两具尸体,已经烧的面目全非,现场只找到了了周乙的警徽、领章、车牌和配枪!”
“天呐,阿弥陀佛,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周乙去跑到木兰县干什么?”
“三天前他说去兴山查一件案子,我就让他去了,结果他刚走,鲁明就跑过来说周乙从银行取了大量的现金,打发了家里的保姆,还办了两张边境通行证,说周乙要远走高飞!”
“这事日本人和警察厅的头头们都知道吗?”
“上午刚给村上队长和刘厅长说了,他们看起来好像有点不高兴!”
“那你该怎么办,不会受到什么连累吧?”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周乙在走之前,带着假冒的日本军官,用伪造的证件,从保安局救走了一个女共党,如果周乙不死,这件事我就是严重失职,好在现在他现在死了,警察厅和日本人就是想查也无从查起,人都死了还查什么!”
“鲁明给你汇报的时候,你怎么没派人追捕他?”
“你一个女人家懂什么,现在的形势对满洲国、对日本都很不利,日本国虽然强大,但是从太平洋战争打响的那一刻,日本就注定了失败,德国人在欧洲也搞的一塌糊涂,等盟军彻底打败了希特勒,在欧洲会师之后,苏军和美军将全力对付日本,虽然日本本土和关内以及东南亚还有几百万军队,但是他们不是美苏的对手,苏联、美国的物力、财力和军队的战斗力远远超过日本,日本毫无胜算,只能是苟延残喘,现在的日本唯一的希望不是依靠军队负隅顽抗,而是要依靠外交!”
高太太撇了撇嘴,“枪炮解决不了的,靠上下两片嘴能解决,我不信!”
高彬笑了一下,“你还别不信,这么给你说吧,苏联是共产主义,美国是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差异决定了他们取得完全胜利的同时,将面临巨大的分歧,美苏在战争期间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战后都想拥有更大的势力范围,可以说日本投降之日就是美苏决裂之日,美苏决裂就是日本国的希望,也是满洲国的希望,你看吧,占领日本本土的将是美军,而解决关东军的一定是苏联!”
说到这里,高彬端起鸡汤喝了一口,又接着说:“战后在新的国际秩序下,日本、德国、意大利不会灭国,但会成为美苏的附庸,对于满洲国来说,虽然关东军虽然精锐尚存,但是东京都被轰炸几次了,他们的军队还不是毫无办法,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灭国,而我们这……嗨,你看我给你说这些干什么,我的意思是大形势就是这样,我就是抓一百个周乙,也改变不了日本战败的结局,将来如果是美军占领了满洲还好一些,如果是苏联红军占领了这里,满洲国成了共产主义的天下,像我这样双手沾满了共产党鲜血的人,他们是不会放过我的!”
高太太听高彬讲了一大堆的天下大势,只有最后一句听懂了——高彬害怕以后被清算,“老高啊,你说的这些大道理我是听不懂,我想说的是,你说你姓高,我看这周乙才是真的高,在警察厅藏的这么深,最后还顺利脱身了,只是他这一走,还救走了一个女共党,日本人会不会找你的麻烦啊?”
“所以说周乙到底是个聪明人啊,他这一死死的好,谁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他就是共产党,当然,日本人会很不高兴,但是也只能是不高兴了,他们还能怎么样!”
“那个鲁明指认周乙是共产党,你不理会他,他会不会去找日本人,我看那个人挺阴险的!”
“哼,鲁明,一个自以为是,实际上比猪蠢的家伙,在他向我汇报周乙是共产党之后就失踪了,我想他多半是被周乙干掉了!”
“天呐,我说你这几天不回家,原来在忙这些事!”
“忙?我告诉你,这几天我几乎什么事都没做,我担心周乙在警察厅可能还有同党,39年的那次暗*至今让我心有余悸,如果再来一次,我还会那么幸运吗?”
“你说的也是,共产党哪能抓的完啊,就抗联那些人整天缺吃少穿东躲西藏的,日本人在满洲有几十万部队,十几年了也没把他们消灭掉,睁只眼闭只眼吧,谁知道这天下最后是谁的!”
“嗬,你什么时候有了政治头脑了,真是时隔三日当刮目相看呐!”
“我说老头子,那个顾秋妍和莎莎也都走了吗?”
听到太太提到顾秋妍和莎莎,高彬脸上露出既诡异又得意的笑,“可能还在哈尔滨吧,我让刘魁正在找她们!”
高太太听到高彬正在找顾秋妍,马上来精神了,“你找她干什么?我可早就听说了,顾秋妍是个很风*的女人,你说周乙这么正派的人,怎么找她当老婆,她知道周乙出事了吗?”
“漂亮女人嘛,哪个男人不……”高彬本来想说“哪个男人不喜欢”,但是话到嘴边又收回去了,“我跟你说件事,你不要出去乱说,周乙在木兰受到袭击的事,可能是假的,他故意做给警察厅看的!”
“假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说实话,在警察厅里这么多人,我只把周乙当成朋友,这个人有城府,性格厚重内敛,喜怒不形于色,作风正派,富于才华,我们两个很像,也一直把他当成知己朋友,想必他也一样,周乙故意制造假袭击,以死的结局带走了所有的秘密,等于保护了我,如果我们俩的立场互换,我想我可能也会这么做!”
“你还没说为什么要找顾秋妍呢!”
“我刚才不是一直在说嘛,警察厅、日本人知道了周乙是共产党以后,会对我失去信任,轻了觉得我能力不行,重了甚至会怀疑我的立场问题,而且还会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就把顾秋妍交给日本人!”
“你说你当年在大学里当个教授有什么不好,非要去日本留学,结果认识了什么土肥圆,做什么特工,我们那可怜的女儿就是那时候生了病,回国后又非要从什么政,到现在也不过是个副厅长,整天提心吊胆的,日子都过不踏实,说实话我不喜欢顾秋妍,整天打扮的跟狐狸精一样,可是你要拿她做护身符,我也不乐意,女儿如果还活着,也差不多她这个年纪,你说你给日本人拼死拼活干了几十年,最后图个啥呢!”
高彬叹了口气说:“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这几天家里怎么样,没什么事吧?”
“亏你还能想起来问问家里有没有事,你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明天又是女儿的忌日,虽然从女儿走了之后,你就不再过生日,但是我心里得想着,刚才给你打电话就是想说你生日的事,你说你忙我就没说,还有,我想去牡丹江看看女儿!”高太太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也怪我,这几天都忙糊涂了,你想什么时候去,今天恐怕不赶趟了,到了牡丹江天也黑了,以前我就说把孩子迁过来,省的来回奔波,你老说不想打扰孩子,说什么就是不同意,我又这么忙,让你一个人坐火车去我也不放心呐!”
高太太抽泣的说:“老高,我就是觉得对不起孩子,你知道吗?昨天老家的曹大姐来哈尔滨看我,喏,这只老母鸡就是她带来的,来的时候我看她有点不对劲,说话吞吞吐吐的,问她也不说,坐了一会就走了,这不刚才又托人捎口信来,说孩子的墓被挖开了,估计是盗墓的偷东西挖的,里面空空的,呜呜呜……!”
高彬听到后非常震惊,手里的筷子悬着,嘴里的菜也忘了咽下去,“‘里面空空的’是什么意思?”
“这你都听不懂吗?捎信的人说孩子的尸骨不见了,呜呜呜……!”说完高太太哭的更厉害了!
“什么?”高彬听完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可能是太激动了,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鸡汤,沥沥拉拉的顺着桌面流到了高彬西服下摆和裤子!“我就说孩子的墓不能修的那么好,容易招贼,这是老辈传下来的规矩,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你吃吧,我去换个衣服!”
高彬回到卧室里刚换上睡袍,就听到电话铃响了,高彬拿起电话说:“我是高彬!”
“厅长,我是顾楠,有一封牡丹江发来的电报,需要您亲译。”
“好,我知道了,我下午过去了再处理吧!”
“好的,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