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毒草名水莽,像葛类一样蔓生,花是紫色的,扁豆状。人若误吃了这种毒草,就会立即死去,变成“水莽鬼”。
民间传说,这种鬼不能轮回,一定得再有被毒死的代替,才能去投生。因此,楚中桃花江一带,这种水莽鬼特别多。
有个姓祝的书生,一次去拜访他的朋友。途中口渴难耐,看见路旁有个凉棚,一个老妇在里面施舍茶水,祝生就过去讨水喝。老妇将他迎入棚内,端上茶来,十分殷勤。
祝生一闻,有股怪味,不像是茶水,便放下不喝,起身要走。
老妇忙拦住他,回头向棚里喊道:“三娘,端杯好茶来!”
一会儿,便有个少女捧着杯茶从棚后出来,容貌艳丽绝伦,腕上带着华贵的手镯,戒指。
祝生见了少女,立即被吸引住。接过茶水一闻,只觉芳香无比,一饮而尽。
乘老妇出去,祝生一下抓住少女的纤纤玉手,偷偷取下戒指。少女红着脸微微一笑,祝生更加着迷,便询问她的家世。
少女却说:“你晚上再来吧,我还在这里。”
祝生要了她一撮茶叶,连同那枚戒指,一块藏在身上走了。
祝生赶到朋友家,忽觉心头不适,怀疑是喝了那杯茶水的缘故,便将经过告诉了朋友。
朋友惊骇地说:“坏了!这是水莽鬼,我父亲就是被这样害死的。无药可救,这可如何是好?”
祝生惊恐万分,忙拿出藏在身上的茶叶一看,果然是水莽草。又拿出那枚戒指,向朋友描述了那少女的模样。
朋友冥想了一会,说:“那人必定是寇三娘!”
祝生听他说的名字相符,问他是怎么知道的?朋友说南村富户寇家的女儿,叫三娘,容貌艳丽闻名。几年前误吃了水莽草死去,肯定是她在作怪害人!
据传,碰到水莽鬼的人,如知道鬼的姓名,只要求到他生前穿过的裤子,煎水服用,就可以痊愈。
祝生的朋友急忙赶到寇家,讲明了缘由,长跪在地,苦苦哀求。寇家却因为有人做女儿的替身,从此可以投生,坚决不给。朋友无可奈何,回去告诉了祝生。
祝生恨地咬牙切齿:“我死后,必不让他家女儿投生!”说罢,身体便不能动弹。
朋友将他背到家门就死了,祝生的母亲悲伤痛哭,只得把他埋葬了。
祝生死后留下一子,才满周岁。妻子不愿守节,过了半年就改嫁走了。母亲一人抚养着小孙子,劳累不堪,天天哭泣。
一天,祝生母亲正抱着孙子哭泣,忽然见祝生回了家门。祝母大惊,抹着眼泪问他情况。
祝生说在地下听到母亲哭泣,心里很悲伤,所以前来早晚伺候。自己虽然死了,但已成家,媳妇也马上同来替母亲操劳,望母亲不要难过。
母亲惊疑,问儿媳妇是谁?
祝生回答说:“寇家坐视儿死不救,儿非常恨他们!死后,一心要去找寇三娘,但不知她住在什么地方。遇到一个庚伯,承蒙他告诉我寇三娘的去向。儿去了后,三娘已投生到任侍郎家。儿急忙又赶到任家,将她强捉了回来。如今她已成为儿的媳妇,跟儿相处得很融洽,没什么苦恼。”
过了会儿,一女子从门外进来,打扮得非常漂亮,见了祝母,跪到地上拜见。
祝生告诉母亲她就是寇三娘,祝母见儿媳虽不是活人,倒也觉安慰。祝生便吩咐三娘干活,三娘生前是小姐,对家务事很不习惯,但性情柔顺,让人爱怜。
二人就此住下,三娘恳请婆母告诉自己娘家一声。婆母顺从了三娘的心愿,告诉了寇家。
寇老夫妇听了大惊,急忙备车赶来,看那女子果然是女儿三娘,不禁失声痛哭。寇老太见祝生家非常贫困,心里很是忧伤。
三娘安慰她说:“女儿已成了鬼,还嫌什么贫穷呢?祝郎母子待我情义深厚,女儿已决意在这里安居了。”
寇老太又问她一块施茶的那老妇是谁?
三娘回答说:“她姓倪。因她年老,自惭不能迷惑路人,所以求女儿帮助她。如今她已投生到郡城一个卖酒的人家。”
寇老太对着祝生说:“既然已成了我家的女婿,却不拜见岳父母,让我心里怎好过啊?”
祝生忙向寇老夫妇拜下去。三娘便进了厨房,代婆母做饭款待自己的父母。寇老太见了,不禁伤心。
回去后,派了两个奴婢来供女儿使唤,又送了银两,布匹。此后还不时送些酒肉等物,祝母的生活因此稍稍富裕些了。
寇家也时常让三娘回去省亲,住不几天,三娘就说:“家里没人,应早些送女儿回去。”
有时故意留住她不让走,三娘则总是飘然自回。寇老翁便替祝生盖了座大房子,很华丽宽敞,但祝生始终没到寇家去过。
一天,村里有个中了水莽毒的人,却死而复生了。大家争相传说,都认为是奇事。
祝生说:“是我让他又活过来的。他被水莽鬼李九所害,我替他将李九赶走了,才救了他。”
母亲却问他怎么不找个人替自己?
祝生说:“儿最恨这些找人替死的水莽鬼,又怎肯做这种害人的勾当!况且,儿想侍奉母亲,不愿再投生。”
此后,凡中了水莽毒的人,都备下丰盛的宴席,到祝家祈祷,无不灵验。
又过了十几年,祝母死了。祝生夫妇非常悲痛,但不接待来吊丧的客人,只命儿子穿着丧服,代为尽礼。埋葬母亲后,又过了两年,祝生为儿子娶了媳妇,新媳妇就是任侍郎的孙女。
起初,任侍郎的爱妾生了个女孩,仅几个月就死了。后来任侍郎听说了三娘投生自家被祝生捉回这件奇事,便驱车赶到祝家,认祝生为女婿。到如今,任侍郎又将孙女嫁给了祝生的儿子,两家更是亲上加亲。
一天,祝生对儿子说:“天帝因为我有功于人世,任命我掌管江,河,淮,济四条大河的龙君,如今就要赴任了。”
一会儿,便见院子里有四匹马,驾着一辆黄帷车,马的四肢上布满了麟甲。祝生夫妻盛装而出,一同上了车。
儿子和儿媳都哭着拜倒在地。瞬间,车马便无影无踪了。
同一天,寇家也见女儿来到,拜别父母,说的也和祝生说的一样。母亲哭着挽留她,三娘说:“我便要去了,务必将我与祝郎的尸骨合葬在一起,祝郎已先走了!”出门后一下子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