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
“婉如!”
岑福还没有进门,便急着唤婉如。今夏的眼神、神情,分明在告诉他,婉如遇难了。关心则乱,岑福已经忘了今夏贪玩又好捉弄人的性子。况且依着今夏的性子,若婉如当真遇难,那她又怎会心安理得地牵着陆绎回房。必定是要跟着他一道来看婉如的,而他此刻身后空无一人。
婉如原本紧紧握着剑,警惕地留意着四周的情形,听到岑福的声音,不由地松了口气。婉如看着岑福,眼神里略有些疑惑,不知他为何如此焦急。
岑福看到婉如的一瞬间,便知道自己上了今夏的当。但看到地上婉如刚换下的带着血迹的纱布和衣衫,岑福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岑福走过来,看着婉如,仔细看了看她背上的伤口处,似乎已经重新包扎过了。岑福低头看头婉如:我一会儿给你送药来。
婉如点了点头,这样仰头看着他着实有些吃力,婉如指了指方才今夏坐过的凳子,示意岑福坐下。岑福老实地坐了下来,估摸着婉如便是要和他说刺客的事。
不等婉如开口,岑福便一一和她交代着:刺客是那天镇远侯府逃走的人安排的。我们只来得及抢下一名刺客的毒药,其余的已经全部伏诛了。
婉如皱了皱眉:包括那天逃走的那个女刺客?
岑福点了点头,陆绎本想要拦下她嘴里的毒,但她完全没有想过给自己留下丝毫的余地,情势失利之后便立刻服毒而亡了。
婉如皱了皱眉:那红狼怎么样了?
岑福思虑片刻:王爷还没有说,不过这个案子已经移交扬州府衙了。
婉如眉头紧锁,忽然脸色突变,额头渐渐布上了一层密密的汗珠。
岑福看着婉如,她背上的衣衫隐隐有些渗着血。想来是今夏包扎得不太熟练,加上方才她一直情绪紧张着,伤口裂开了。
岑福看了一眼婉如,毫不犹豫地抱起她:忍一忍,我带你去医馆。
岑福一路步子很急,来不及和陆绎他们打招呼,便已经抱着婉如匆匆走了。
一进医馆的门,岑福便大呼着大夫。一位老者见他怀中抱着的是一名气息奄奄的女子,忙领着他往后堂去。
老者一面往后堂走,一面喊来一名女徒:这位夫人受了伤,你帮她瞧一瞧。
岑福将婉如交给那女徒,那女徒看了一眼婉如,又回头狠狠瞪了岑福一眼,喝令他们出去。岑福眉头紧锁地盯着房间,有些手足无措的。依着她的身手,若没有替他挡那一剑,何须伤成这样。岑福一边焦急地等着,一边忍不住自责着。
老者淡淡一笑,捋了捋胡子,安慰岑福:公子不必着急,我这徒儿医术高明,尊夫人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岑福有些尴尬地看着老者,刚想要解释,那老者却被人唤走了。
一柱香的功夫,房门被打开了。岑福探着身子往里瞧了瞧,却被那女徒拦住了。女徒年纪不大,说话倒是心直口快。女徒皱着眉头,有些不快地望着岑福:你家娘子的伤口都发炎了,怎么现在才来?你这丈夫是怎么照料的,也太不负责了。你知不知道再来的晚几天,你家娘子这伤口怕是要感染了。
岑福有些木木地听着那女徒训斥,直到听到伤口感染,才愕然抬头看着女徒。
女徒皱了皱眉,继续训斥:瞪什么瞪?自家娘子自己要好好照顾!我先去帮配药,你记得以后每天都要来换药,再怠慢了,可就真的救不了了。
岑福原本还想解释他和婉如的关系,见那女徒那般泼辣又性格古怪的,又怕他解释的惹恼了她不替婉如医治了,干脆默默忍着不再说话。
女徒走了,岑福才敢进屋去瞧婉如。
刚换了药,她已然昏昏睡着了。岑福拧了块帕子,替婉如擦了擦额头的汗,老老实实地守在一边。
后来今夏才知晓婉如的伤势迟迟未愈竟是岑福照料不周,今夏气极,起身便要和岑福去理论。纵然因着梁国公主受了些情伤,也不能因此便拖着婉如受罪。
陆绎拉住今夏,知晓她此时不过是在气头上,安抚一二便好:今夏,别冲动。
今夏狠狠地甩开陆绎的手:岑福是你的心腹大将,可婉如也是你曾经最得力的暗影,你怎么能如此偏颇。要不是黑衣人来袭,婉如很可能就被岑福耽误了,你知不知道!
陆绎有些无奈地看着今夏,耐心地拉着她坐好:我知道你担心婉如,可岑福并非有意。你看他自从知道自己无意间闯了祸之后不也挺听话的吗?
今夏不满地瞪了陆绎一眼:你就知道护着岑福!
陆绎轻叹一声,握着今夏的手,眼神幽幽地看着今夏,口气里满是哀怨地说着: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呀!
今夏难得见陆绎有此一面,方才一腔怒火悉数被他浇灭。今夏暗自笑着甩开陆绎的手,口气已然平稳下来:你才沟渠呢。
今夏原本也只是一时冲动生气,岑福的固然是做的不对,可她明知岑福心绪不佳还非要岑福去照料重伤的婉如,事后也并未悉心跟进,也是不妥。
陆绎倒了杯茶送到今夏面前:夫人喝口茶,此事是为夫没有考虑周全,还望夫人大人大量,莫与为夫计较才是。
今夏被陆绎这一逗,噗嗤一声笑了。难得陆绎肯放下身段来哄她,她自然也是要识趣一些才好。今夏瞧着陆绎的模样:那、便算了吧。
今夏狡黠地望着陆绎:不过....
陆绎抬手抱拳,顺着今夏的戏往下接:夫人但讲无妨,
今夏得意地笑笑:不过,你要带我去吃顿好的,然后还要带我去游湖、放灯。
陆绎连连点头称是:好,夫人想做的,为夫尽数陪着便是。
今夏这才满意地扬了扬头:那好吧,就原谅岑福了。
陆绎浅笑,今夏这嘴硬心软的脾气可从未改过分毫。
今夏喝完茶,又将茶杯还了回来。镇远侯府的案子算是完结了,红狼帮却仍旧未有着落。今夏看着陆绎,眉头微微蹙起:王爷,那红狼帮你可有什么打算么?
陆绎点了点头,知晓今夏虽不能亲自参与,却也从未放下心来:镇远侯的案子结了,谢霄他们此番功不可没。我想着,这红狼帮,不如就交给乌安帮来收编, 也正好借机看一看你这个哥哥是不是真的有两把刷子。
今夏低头沉思,红狼也算是有些实力的帮派,就此放任自流了也确实可惜。但想收编也着实是有些难度的,这次当真是要考验考验乌安帮的能耐了。只是...陆绎方才说“你这个哥哥”?
今夏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看着陆绎:王爷,你刚刚说我哥哥?
陆绎淡然地看着今夏:娘都已经认下这个干儿子了,我们也该改口了,是不是?
今夏欢喜地拉着陆绎的手:王爷,你和谢霄....没事儿了?
陆绎看着今夏,微微皱了皱眉:我们之间有过什么事吗?
今夏浅笑:没、没有,我家王爷向来大度,从不和他们一般计较。
陆绎捏了捏今夏的脸,谢霄现下和上官曦虽情谊颇浓,但仍须有个由头让他二人情谊更深一步。正巧陆绎答应了上官曦扶持乌安帮,便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谢霄和上官曦返回乌安帮去整治帮务。一来,二人借机整治乌安帮和红狼,帮了陆绎的忙;二来,二人也可进一步加深对彼此的情谊;三来,乌安帮近年来日益壮大,朝廷也可借机安插人手,制衡乌安帮,以免其过分壮大之后有了反心。
一举数得的好事,陆绎怎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当然,陆绎也着实是考虑了袁大娘和谢霄的母子关系,加之谢霄近日来着实是表现甚佳。认下他这门干亲,既全了袁大娘的心意,又少了他和今夏的牵扯。
于公于私皆有利的事,陆绎没道理不做。
今夏完全信任陆绎,加上近些日子时常犯困、深感劳累,这些事自然也不会多思多虑。她只顾着安心养好身子,护好小陆绎便好了。其余的事,交由陆绎操心好了。
今夏正和婉如聊着天,岑福进来送药。看到今夏时,岑福略有些复杂。他知道,今夏素来对婉如不错,现下因着他的疏忽而让婉如伤势不减反重,他心里是有些歉疚的。
今夏见岑福进来,转头叮嘱婉如要好好休息,便也起身离开了。路过岑福时,今夏抬眸瞥了他一眼。
岑福恭敬地看着今夏离开,才又返回身来给婉如送药。
婉如接过药碗,仰头悉数喝完。她心里并不怪岑福,她自幼无依靠,便是得了陆绎的提携,也只敢将陆绎当作主子,从不敢有僭越之心。故而在她眼里,岑福和梁国公主虽未得正果,也是极令她羡慕的。
她连曾经的拥有都从未尝试过,又如何能了解岑福心中的苦究竟有多痛。
岑福再看着婉如时,眼神里便多了几分内疚,任凭婉如如何宽慰,岑福也只是应着,却从未改变。
从婉如房间出来后,岑福知晓今夏定然会等他。岑福径自先往厅堂而去,他估摸着今夏当在此处等他。到厅堂时,果然今夏正坐在桌前吃着点心。
岑福依着礼数和今夏行礼,恭敬地唤了声:王妃。
今夏见岑福过来,收回飘远的思绪。见他与自己生分了些,不由地轻叹一声:坐吧。
岑福愣了愣,旋即回道:属下不敢。
今夏浅笑一声望着岑福:你是因为柔儿而恨我,还是因为婉如而觉得有愧于我?
岑福再次抱拳:属下不敢。
今夏皱了皱眉,这岑福怎么和陆绎一个死性,油盐不进的呢?
今夏指了指旁边:坐下!
不等岑福回应,今夏立马又补了一句:我仰着头和你说话太累了!
岑福眼神中略闪过一丝意外,依言坐了下来。他并非恨她,而是觉得有愧于今夏。她把自己唯一的侍女交由他照料,如今她又因着自己的疏忽而迟迟未愈。岑福本以为依着今夏的性子会狠狠责骂他,孰料她却从未有过什么责备的言语。
即便是此刻,她也是客客气气地叫他坐着回话。
今夏看着岑福,自是知晓他并不恨她。岑福虽对梁国公主用情至深,却也知晓家国大义,并不会因为一时的儿女情谊而与她有了隔膜。
今夏轻叹一声:阿福。
岑福心里咯噔一声,往往今夏和陆绎如此唤他时,必定事有不同。岑福抬头看着今夏,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今夏看着岑福:婉如自幼跟着王爷,虽然手段狠辣了些,但心思却是极为单纯的。那天她为了救你而替你挡了柔儿那一剑,如今又担心我苛责你,私下悄悄为你求情。她此番的情谊,你知不知道?
岑福愣了一下,未料到今夏会在此时和他提起这件事。岑福素来木讷,加上梁国公主才离世不久,对于婉如的心意倒是从未有过感知。
不过今夏此言,也仅是她的推断。婉如并未亲口承认过她对岑福的情谊,但今夏觉得婉如肯如此待岑福,若说她完全没有情谊,定然是假的。这二人都是木讷之人,对自己的心意也都知觉甚晚,须有人替他二人捅破一二才好。
岑福的反应,尽在今夏预料之中。她并不苛求岑福立下便有所回应,但她希望岑福能明白,这世间并非只有梁国公主一人。
今夏看着岑福,继续往下说:阿福,婉如至少为你挡了一剑,救了你一命。无论如何,你要好好珍惜。我知道柔儿的事你心里放不下,但也莫因此而错过一个真正在乎你的人。过几天我和王爷要去趟杭城,谢霄和上官姐姐也会一同离开。婉如身子还没痊愈,你留下来替我好好照顾她,不要再让她出什么岔子,知道吗?
今夏的声音很柔,不像是在叮嘱下属,更像是在向岑福托付自己的妹妹一般。
岑福抬头望着今夏,眼神里略有些迟疑。只是他此刻没有更好的选择,只得只从今夏的安排。岑福点了点头,算作对今夏的回应。他并非无情的人,只是此刻他心绪极乱。他现下唯一能做的,便是好生照料着婉如养好伤,至于其它的,慢慢再说。
今夏无奈地笑了笑,起身拍了拍岑福的肩:珍惜眼前人。
说罢,今夏不等岑福反应,便抬脚走了。
话已至此,剩下的,由岑福自己慢慢考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