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军电影里总有寒冷的天气,孤独的人,《东北虎》
耿军在鹤岗长大。鹤岗是煤城,但下矿太危险了,他父母就养鸡,卖农副产品来养家。
他学习成绩不好,除了语文,基本都放弃掉。和那个时代的文学青年相似,他长发飘飘,听崔健、黑豹和披头士,读余华、贾平凹、王朔、巴尔扎克,还有《大众电影》。1995年,他从粮食中专的俄语专业毕业,但当时对俄贸易形势不好,毕业即失业,断了去俄罗斯赚钱和找女朋友的路子。
19岁那年,摆在鹤岗青年耿军面前的,大概是这么几条路。要么在家里帮爸妈养鸡,要么冒险去煤矿下井,要么在本地谋份安稳工作,一个月挣不到450块。要么就去外头打工。
但他窝在家里搞了一年的创作。他买了一本“教学笔记”,每天写剧本到夜里2点。妈妈夜里起来查看鸡窝,以防鸡被黄鼠狼叼走,看到大儿子还在奋笔疾书,说:“咱们家要出作家。”
徐东帮朋友卖诗集,《东北虎》
20岁,他决定去北京,用自己的方式接近电影。兜里揣着600块钱和剧本,一到北京,直奔中戏,去找夏雨的班主任。他当时看姜文的《阳光灿烂的日子》,觉得夏雨读书的地方,就是一个搞电影的地方,想找夏雨来演他的戏。
后来他辗转去找北影的张丹老师,被告知,这还不能称之为剧本。但可以来学校旁听。600块钱很快就用完,他不好意思问家里要钱,必须找工作养活自己。
在90年代的北漂追梦浪潮里,用耿军的话,他成了“在京务工人员”,北京则成了“我的房东”。
直到前几年,耿军社交平台的简介还是:五道口宾馆服务员。后来因为是外地人,他率先被宾馆辞退,转而开台球厅,台球厅赔钱,又去广告公司、报社。有一段时间,他满城跑,给《北京晚报》卖建材广告,内容是塑钢、塑窗和橱柜。这期间,他一直在电影学院蹭课。
耿军的发小张志勇,当时在济南做酒店领班,去北京找耿军。一进门,就看到一张能睡十个人的大通铺,屋里住着好多人,都是怀着梦想来北漂,但找不到工作。“耿军像个大哥一样,养着他们,包房租,还给点晚饭。”
《铁路沿线》用DV拍摄,给耿军带来巨大冲击, 杜海滨,2000
世纪之交,数码时代来了。吴文光拍出《流浪北京》,贾樟柯拍出《任逍遥》。一个人拿一台DV,就可以拍出电影了。不过,动辄1万多的DV,对当时的普通人来说,还是要咬咬牙才用得起。
2001年,耿军得了肺结核,很严重,只好回鹤岗养病。他觉得自己肯定要死了,都26岁了,临死前得拍一个电影。他就拖着病体,每天吃30多片药,在家里写《山楂》的剧本,找了两个婚庆公司的摄影,再找当地的朋友来演。
徐刚就是其中一个被拉去的演员。他和耿军同岁,在鹤岗做体育老师,当时两人刚认识没多久,但徐刚愿意陪他“疯”,以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当年徐刚去北京找朋友张稀稀玩,喝多了酒,朋友砸了别人的出租车。没砸车的徐刚被人给捅了,胸口哗哗淌血。
只见过一面的耿军来医院,“像个大哥一样”,一进来就把其他人一顿骂。接下来的一个月,耿军白天上班,下班坐车到医院,给徐刚带饭,然后随便找个地方一躺,早上四五点钟买好早餐再去上班。徐刚从此认下了这个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