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的风吹佛礼帽上的挂珠,发出悦耳的碰撞声,夫妇俩手握着手,望着远山黑黢黢的影子,心里弥漫起同生共死的决心。
“大人,我想知道,您向谁搬的救兵?何时能到?”
“岑福下山后会到琉璃阁,用飞鸽传书分别给武昌军和南戆军发送勤王令,这两支兵力每一支都可与谢立敬的都司军相抗衡,两府都御史也都曾与我打过交道,用我的随身腰配做印再盖上琉璃阁印章,应该可以令人信服。武昌军距离最近,快马一天便可到达此处,但它与九江分属两省,恐怕会被谢立敬在必经的关隘处设卡阻拦,南戆与九江同属江西,但一南一北,距离甚远,骑行军需三天三夜到达此处,但平日因剿匪训练有素,作战凶悍野蛮,特别适合山野地区,战斗力极强。”
“我相信您的判断,大人,不管怎样,我们都要坚持下去,一直等到援军到来。”
山道上传来脚步声,陆绎与今夏从石头堆上站起身来,六名琉璃阁信使攀爬上来,满身血污,激烈的厮*已经让他们残弱不堪,六人相互扶持着来到陆绎面前。
陆绎认出是他的得力属下吕平等人,叫道:“吕平,是我。”
六名信使听声这才认出了穿戴奇特的陆绎和今夏,激动叫道:“阁主,夫人。”
吕平跪下哭道:“阁主,元知府和张知府被俘虏,锦衣卫全部捐躯了,我们的人除了我们六人也全死了……”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割在陆绎心里,两位知府落入敌手恐怕会受尽折磨,锦衣卫全部都曾是他的属下,琉璃阁的信使培养起来花了多少心血,可如今几乎全军覆没,怎能叫他不痛心?
陆绎抓着吕平的手臂拉起来,坚定地说道:“起来战斗,坚持到援军到来!”
距离锦乡峰御碑亭不到百米的山道上,黑衣人的身影若隐若现。
今夏速速将头顶礼帽取下,放置在御碑上,举起一块石头怒道:“夏爷我砸死你们!”瞄准了山道上的一名黑衣人狠狠砸下去,砰一声,正中脑袋,那人没哼一声就跌落山崖。
六名信使一听有援军,再到看夫人的英勇之举,顿时振奋起精神,应答了一声,走到石碑后捧起石块砸向正在攀登上来的敌人。
陆绎也将礼帽取下,将它放置在贵妃礼帽旁边,这东西毕竟太冗沉,战斗起来不方便。他专挑小石子,抓起一把,以他的精准度和力道,即使在如此昏暗的夜间,也能一击即中,小石子无异于恐怖的暗器。
嗖嗖嗖,山道上惨叫声不绝于耳。
冯公公不知何时也上来了,飞打着石子,他的手法并不输于陆绎。这令陆绎有些惊讶,此人隐于朝中,竟是深藏不露。
“你怎么来了?”
“皇上不放心你们,命咱家上来看看。”冯公公一时打得起劲,兴奋道,“陆绎,咱家好歹御马监总管,总有几分本事的,咱家与你们并肩作战。”
朦胧夜色中,冯公公年轻的脸上看上去没有了平日的谄媚,而是多了几分果敢之气,陆绎笑了笑,想不到在绝境处竟能觅得一个生死之交。
他观察了一下天色、山势和敌军,雷声隐隐地响起,天应该快要下雨了,且山道狭窄,千军万马要冲上来也得一个一个走,这天气和地势对他们是极为有利的,应该能拖很长时间。但不利之处是,敌军人数多得超出预计,而山顶的石头总有打完的时候。
他发现所有的黑衣人都听命于一个人,那个人站在一处石崖上,正是伪僧慧灯法师。
陆绎爬上一棵树,找到一个最佳位置,瞄准了好久,确定点位后,猛地发力打出一枚石子,那石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然后精准无误地飞射入伪僧慧灯的口中。
伪僧慧灯像吞了一枚枪弹,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就在小石子击中慧灯的同时,天上猛然一个惊雷,似乎一下子震碎了整座庐山,幽蓝的天空被一条条闪亮的树枝劈裂成无数碎片,老天爷的愤怒从天灌入地,一道亮如白昼的闪电击中了石崖上的伪僧,瞬间将他整个人烧得焦黑一片,狂风一吹,就把他吹成灰烬,散入山林。
敌军见状,吓得魂飞魄散,纷纷惊慌失措地向下退去。
锦乡峰御碑亭又恢复了一阵平静。
天上下起了暴雨。陆绎等人退入御碑亭躲雨。
而山道上惨呼声不断出来,暴雨打湿了道路,导致不少人失足滑下山谷。敌军退到天池寺修整,暴雨下了整整一夜,这期间他们再也没有勇气出来进攻。
这一夜,雨势过大,御碑亭根本无法抵御斜倾入的暴雨,亭中人腿部之下全部被雨点打湿了,信使们把石块堆得高高的,让阁主和夫人坐上去,陆绎心疼媳妇儿,把她横着抱在怀里坐着。
两人的温暖驱逐了战斗的疲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