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到西牛贺洲的须菩提祖师那里学艺,学会了两样本领:筋斗云和七十二般变化。两样本领使他如虎添翼,尤其在西天取经的路上,多次化险为夷,遇难成祥。这次,咱们聊聊他在西行路上多次变化而成的蟭蟟虫儿。
蟭蟟虫
在杨洁导演的电视剧《西游记》里,只是听见嗯嗯的声响,具体什么样子没看真切。现在想弄弄清楚。书中第四十二回中,孙悟空变化的牛魔王和红孩儿说了这么一句话:
行者道:“你是不知,他会变苍蝇、蚊子、虼蚤,或是蜜蜂、蝴蝶并蟭蟟虫等项,又会变我模样,你却那里认得?”
从这句话里,大概知道,蟭蟟虫是一种飞虫儿,最起码是有翅膀的。那它是多大个儿?长什么样子?心里还是没数。
蟭蟟是蝉吗?老师说,有问题,查词典。于是,我在词典查到:
蟭蟟:蝉的一种。 宋沈括《梦溪笔谈•杂志一》:「蟭蟟之小而绿色者,北人谓之螓,即《诗》所谓‘螓首蛾眉’者也,取其顶深且方也。」
蝉很常见。
蝉
我国基本上到处都有。“知了,知了。”一到夏天,就叫个没完,到了深秋,才能住嘴。柳永《雨霖铃》里说: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常见是常见,个头对不上。蝉最小的2厘米,最大的7厘米。就按最小的说,2厘米。要知道,孙悟空变成蟭蟟虫,是要落到猪八戒耳朵后面的。
(蟭蟟虫)嘤的一翅飞将去,赶上八戒,钉在他耳朵后面鬃根底下。
好吧好吧,就算猪八戒皮糙肉厚,感觉迟钝。两厘米的虫子钉在耳朵后面,也没有感觉。
那么,蟭蟟虫儿飞进柜子里,又从柜子里飞出来怎么解释?第四十六回,车迟国斗法:
(孙悟空)坐在柜里,将桃子一顿口啃得干干净净,连两边腮凹儿都啃净了,将核儿安在里面。仍变蟭蟟虫,飞将出去,钉在唐僧耳朵上。
你见过蝉从门缝里飞进飞出吗?
蝉
是木匠的做工不细致?那可是车迟国国王的柜子,皇家内造,御用的。就算是木匠的问题。
那么,铁扇公主把蟭蟟虫咽下肚子这一节怎么解释?
蝉最小两厘米,最起码大山楂丸子那么大,铁扇公主再口渴,也有噎死的危险,可是,她没有感觉:
(已变作蟭蟟虫儿的)行者见了欢喜,嘤的一翅,飞在茶沫之下。那罗刹渴极,接过茶,两三气都喝了。
茶沫,用水冲茶激起的小水泡。蟭蟟虫儿能在小水泡下面藏身,显然个头要比蝉小得多。
那么蟭蟟虫是什么呢?似乎走进了死胡同。
那么“蟭蟟”的“蟭”是什么呢?
蟭蟟是蟭螟?古代单字成词。也就是说,“蟭”是一个东西,蟭蟟是蟭,蟭是什么?反过来试试。
蟭:蟭螟。同焦螟,也做焦冥。古代传说中的一种极小的虫子。
柳暗花明。尽管这个传说有点邪乎。
《晏子春秋》、《列子》、《抱朴子》里都有这样的说法。《列子•汤问》是这么说的:
江浦之间生么虫,其名曰焦螟。群飞而集于蚊睫,弗相触也;栖宿去来,蚊弗觉也。
么虫是“微小的虫”。列御寇说的有鼻子有眼儿,江河边儿上有一种小虫子,叫焦螟。一群焦螟飞过来,聚集到蚊子的睫毛上,而且相互之间还不挨着。而且,这群焦螟早出晚归,飞来飞去,蚊子一点感觉都没有。
工作中的蚊子
这就有点太扯了。到底蟭蟟这种飞虫是古老的传说,还是确有其物?
吴承恩老师在《西游记》里用了这个词18次,孙悟空在西天路上变了7回蟭蟟虫。这是孙悟空变得最多的东西。这就说明,吴老师对它特别熟悉。换句话说,它肯定是真实存在的。
再看晏子、列子、抱朴子的这些话,有一点是可靠的,那就是,蟭蟟比蚊子要小。那么,比蚊子小的飞虫究竟是什么呢?
蟭蟟虫是浮沉子?大家经常把蚊子和蚋一起,并称“蚊蚋”。蚊子个头大,一般是2-12毫米;蚋个头小,一般是2-5毫米。古人也说:
蚋喜乱飞,似蚊而小,望之如雾。(《御定渊鉴类函》清 张英等)
唐代王周有一篇《蚋子赋》,开篇是这么句话:
蚋子之下有蟆子,蟆子之下有浮尘子,三者异乎,皆状小而黑。
蟆子是黑色的小蚊子。个头比蚋子小。浮沉子又比蟆子小。
浮沉子是什么?其实,从唐代到现在,这个名字就没变过。茶农一直这么叫它,也叫叶跳虫。它有个学名,叫做茶小绿叶蝉。它长这个样子。
茶小绿叶蝉
这个小东西有多大个儿呢?0.9-2.5毫米。一般的蚊、蚋和浮沉子比较,浮沉子是最小的。
浮沉子是蟭蟟虫。单从个头儿上说,浮沉子和蟭蟟虫相符。
一、两毫米的小虫,钉在八戒的耳后,没有问题;钉在唐僧的帽檐上,没有问题;从柜子里飞进飞出,没问题;飞进茶水中的气泡下不被发现,也没问题。
还有其它佐证吗?有的。
- 它是绿色的。“蟭蟟之小而绿色者。”(沈括《梦溪笔谈》)
- 细如须发,长似眉毛。(《西游记》75回 心猿钻透阴阳窍 魔王还归大道真)
一毫米左右的小虫,肉眼看起来不就是“细如须发,长似眉毛”吗?
叶蝉
3.它也是蝉。古人没有现在人分类那么科学,外形上像蝉,就是“蟭蟟之小”了。蝉和叶蝉属于
同属半翅目,只是蝉属于蝉科,叶蝉属于叶蝉科。科不相同。
4、吴承恩是江苏淮安人,江苏也是茶区,作者对这种茶树上的害虫非常熟悉。因为它轻捷灵动,肉眼不易发觉,非常贴合孙悟空变化需要的形象。
转了一大圈,发现《西游记》中的蟭蟟虫其实还是蝉,只不过是叶蝉,不是夏天树头叶底招人烦的鸣蝉,而是给茶农带来麻烦的茶小绿叶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