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季泽经常出去寻花问柳,面对主动粘上来的七巧,他不是不想,而是怕搭上了扔不掉。
漫漫十年,转瞬之间。熬到丈夫、婆婆先后去世,几房子孙分了家,各过各的日子。
有一天,姜季泽忽然找上门来了。他问候寒暄,她小心提防,开场白走过,两人绕着房子和产业打太极。
说着说着,他开始“表白”。他说这些年,心里一直有七巧,出去荒唐,是为避开她,他怕管不住自己,平白坑了她。为了她,他吃了好些苦。
在这迟来的、突如其来的告白下,七巧迎来了她人生的高光时刻:
低着头,沐浴在光辉里,细细的音乐,细细的喜悦……
这些年了,她跟他捉迷藏似的,只是近不得身,原来还有今天!
甜言蜜语犹如迷魂汤,让她开始幻想,自己嫁到姜家,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遇见季泽,与他相爱……
残存的理性立马提醒她——不对!他在哄骗自己!他想骗取她牺牲一生幸福换来的钱!
这一转念,使七巧瞬间暴怒,口无遮拦的谩骂劈头盖脸地抡过去……逢场作戏刚开了头,就这样不欢而散。
她恨他,可还是追到窗前,再看这个男人一眼。对于七巧此时的心境,书上写道:
她从前爱过他。她的爱给了她无穷的痛苦。
单只这一点,就使他值得留恋。
女人有时就这样傻,爱而不得时,由爱而生的痛苦也值得留恋。
她清楚姜季泽不是好人,想要在他那里满足情欲,就得装糊涂。可她终究戳穿了他。
金钱安全,与情欲满足,七巧再次选择前者。
她从此戴上黄金枷锁,守着儿女过活。
女儿的恋爱
黄金枷锁嵌入骨血,七巧看任何关系都从钱眼出发。
侄子与女儿长安玩闹,有点肢体接触,七巧认定他有坏心眼,想霸占家产,于是把他痛骂出门。
为了管住女儿,七巧不顾旁人笑话,给十三岁的长安裹小脚。后来兴致淡了,才不了了之,长安的脚却毁了。
为一条丢失的褥单,七巧准备去找校领导兴师问罪。
长安不想丢这个脸,不愿再回校。
七巧带着老妈子去学校,没能要回学费,就把校长羞辱了一番。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长安渐渐放弃上进的思想,学会了挑是非,使小坏,言谈举止活脱脱又一七巧。
对于这位小七巧,张爱玲用了老辣的比喻:
她再年轻些也不过是一棵娇嫩的雪里红——盐腌过的。
长安到了三十岁还没嫁出去,作为母亲,七巧说一些撇开责任的风凉话。长安的堂妹倒是热心肠,介绍一男的,刚留学回来,叫童世舫。
童世舫多年不见故国的姑娘,加上受过情感创伤,深信娶妻还是传统的好。
而长安恰巧作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匆匆一面,两下有意。再次约会时,两人一起逛公园。
恋爱可以改变人的精神面貌,“长安带了点星光下的乱梦回家来,人变得异常沉默了,时时微笑着。”
女儿流露出的快乐,让七巧感到不痛快,说话也变得酸溜溜。
订了婚,七巧却表示出各种疑虑和阻拦。长安稍有喜色,她就不分场合地谩骂。
吵闹到后来,介绍人决定洗手不管,长安也对这门婚事失去信心。她想,既然迟早要决裂,不如将它终止在最美丽的时候。
明知自己会懊悔,长安还是回掉了这门婚事。
当七巧得知长安与童世舫在以普通朋友的名义继续来往时,偷偷邀请他吃饭。
饭局上,她用“疯子的审慎与机智”,谎称女儿是瘾君子,将童世舫吓退。
长安人生中最初也是最后的爱,就这样被母亲摧毁。
这是缺爱的女人,在女儿身上实施的报复——
自己不曾品尝过甜美,就容不得别怀抱蜜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