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永徽年间,芝罘岛的悬崖峭壁上经常悬挂着一幅幅诡异的“岩画”。靠近些看,那些“岩画”依稀有人的眉眼和装束。他们是捕鹰人的残骸,被冰冷的海风吹干冻硬,悬在崖壁,形成了“岩画”。
捕鹰人用绳子从崖顶坠下,破入鹰巢,取走幼鹰。如果不凑巧,离开时被归巢的鹰父母碰上,他们会被雄鹰抓咬,赶下悬崖。悬崖上怪石嶙峋,人落上去,后果可想而知。海鸟见到食物随即盘旋而至,加之海风凛冽,最后捕鹰人就成了诡异的“岩画”。
鹰神
芝罘岛最高峰,有一颗硕大的苍松,枝蔓遒劲盘结,郁郁葱葱。松树顶站立一只白狐,九条长尾顺松树盘结枝桠垂下,迎着海风恣意飘荡,却正是辽东九尾狐白小白。
她闲来无事,在人间游荡,机缘巧合来到了这座形似雄鹰,振翅欲飞的芝罘岛。
悬崖峭壁上的“岩画”让白小白震撼不已,她纳闷既然捕鹰这事如刀头舔血,九死一生,为什么捕鹰人还前仆后继的蜂拥而至。
“因为贪婪!”
一个金属般的声音从另一棵稍矮的松树顶传来。发出声音的居然是一只浑身如雪,体型硕大的白鹰。白鹰两只眼睛血红,射出的红光如同沾了血迹的长剑,刺向岛屿最东端的海角。他的巢就安在悬崖下的一方凸起上。
白鹰血红的目光微抬,望向鹰巢上方的悬崖顶部。那的荆棘中藏着一个捕鹰人。
白小白认得此人。
此人叫刘聿,在莱州是个有名的浪荡公子哥,好赌成性。他的父亲原是莱州刺史,曾为他和莱州富商王家的千金订婚。但很可惜,刘聿父亲过世后,他因好赌输掉了诺大家业,成了莱州的笑柄。
王家怎么能把女儿嫁给这种人呢,所以一直扬言要退婚。
刘聿想东山再起,怎奈从小娇生惯养,无一技傍身。但也有一长处,那便是从小好鹰,是个训鹰高手。
刘聿赌得家业尽失
芝罘岛是一座神秘的岛屿,靠近大海的悬崖上,地形险恶,有很多鹰隼的巢穴,传说有捕鹰人在那里见过血统高贵的白鹰。
为了迎娶王家千金,刘聿想冒死赌一把,到号称捕鹰人坟墓的芝罘岛去捕白鹰。白鹰一旦得手,刘聿会到莱州府衙献鹰。
接下来鹰会被送到长安的皇家五坊。五坊分别豢养雕、鹘、鹞、鹰、狗,专门为皇室狩猎之用。管辖五坊的宫苑使会根据鹰的珍稀程度和品相给予地方封赏。
白鹰血统高贵,封赏不可预估。有了钱,刘聿在莱州就可以购房置地,迎娶王家千金。
- 入岛
刘聿入了芝罘岛,潜伏三日三夜,终于寻到了白鹰巢穴所在,也摸清了白鹰的行踪。每日晨曦微露,第一缕阳光洒落到悬崖顶时,白鹰便振翅离巢,外出觅食,隔一个时辰后,回巢喂食幼鹰。
刘聿的机会就是这一个时辰。
当阳光穿过荆棘缝隙,他见到白鹰离巢。
悬崖之下,数丈深处的乱石丛正是鹰巢,巢中有一只嗷嗷待哺的幼鹰。刘聿喜不自禁,从肩头取下一捆粗绳,一头拦腰系在崖边一块巨石之上,另一头径直抛向了鹰巢。
2.暴露
见刘聿开始行动,松树顶上的白鹰躁动起来,头顶的羽毛炸起,两只鹰眼喷出火来。
白小白知道白鹰一旦出手,刘聿的下场只能是变成一副“岩画”,她有些不忍,说道:“鹰兄也要把此人打下悬崖吗?”
白鹰头顶的羽毛渐渐平息了下去,转过头,望着小白,问:“小白妹妹和此人相熟?”
小白没有直接回答白鹰的话,有点自顾自地说:“我看此人并非贪婪之辈,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才铤而走险,或许他是真的喜欢鹰,想靠近看。。。。上一看。”小白的声音逐渐变小。
刘聿生得瘦削,很灵活,手脚麻利,很快就靠近了鹰巢。
白鹰从九尾狐的话中猜到点什么。一个月前他和爱妻赤顶鹰被虎蛟偷袭,赤顶鹰重伤不愈,如果不是九尾狐及时出手相助,他怕也难以脱身,所以他欠九尾狐一个人情。
“既然如此小白妹妹想验证一下,那我就成全妹妹。“说完,白鹰抬起一只硕大无朋的翅膀,从翅膀边缘”嗖“一声甩出一只洁白如雪的羽毛。那只羽毛如同一根离弦的箭,在阳光下一闪便到了鹰巢的上方。
茶杯口粗的绳子被羽毛划过,断成两截。
刘聿大喊一声,垂直落下,砸在鹰巢边上的乱石丛中。隔了好久,才忍着巨痛从乱石中爬了起来,手中还紧握着半截绳子。
在他的身边是一个很大的鹰巢,鹰巢中的幼鹰羽翼未丰,瞪着漆黑的眸子望着刘聿。
3.黄雀
刘聿一掉下去,悬崖上荆棘丛中立刻冒出几个小脑袋。他们衣着怪异,举止另类,不似大唐人。这帮人乃是跋山涉水从海外赶来的新罗遣唐使。
新罗一直想借助大唐的力量击败高句丽,所以不停派遣唐使来大唐走动。这次来的遣唐使金大辰原本是要去长安鸿鲈寺献贡品。新罗人知道大唐皇帝平素好鹰,来时也带了新罗的鹰。在途径莱州的时候,他们听说芝罘岛有白鹰,一行人一下子被吸引住了。
盛世大唐的鸿鲈寺可不是个小气的地方,如果金大辰等人把举世罕见的白鹰贡献上去,鸿鲈寺回馈的金银珠宝绝对可以让几个新罗人富贵一生。
贪婪如同毒蛇,瞬间就吞噬了几个人的内心。在莱州,刘聿善训鹰,名声在外,于是他们请刘聿替他们捕鹰。但刘聿一口回绝了。
几个人猜到刘聿要自己动手,于是金大辰告诉了同伴一句中国谚语: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要等刘聿冒死取走幼鹰后,再*人灭口,强夺幼鹰。
新罗人黄雀在后
4.初遇
刘聿被摔得七晕八素,看到手中绳子断口光滑齐整更晕了,谁会在悬崖峭壁中间割绳子呢?真是活见鬼了。
他沿着鹰巢边缘探出头往下看,下边是汹涌澎湃的大海,巨浪翻涌间露出水下黑黝黝的礁石。鹰巢之下,大海之上,紧贴悬崖,那里赫然挂着几幅“岩画”。
刘聿倒吸了口冷气。现在看来,他已深陷死地。待白鹰归巢,如果不想变成“岩画”,只能冒死跳入大海,博取一线生机。
不过或许可以向上爬,重回悬崖顶部。刘聿抬头向上望了望,拿定主意。
在重重摔了几次后,刘聿彻底站不起来了。没有绳子向上爬简直难如上青天。
松树顶的白鹰冷冷哼了一声,如果不是给白小白面子,刚才那根羽毛早就洞穿了刘聿。
当然,第一根羽毛没*了刘聿,不代表第二根羽毛不会*。白鹰的视力极佳,第二根羽毛已经备好,一旦刘聿轻举妄动,第二根羽毛就会瞬发而出。
但此刻刘聿的举动却出乎意料。他挣扎着爬起来,坐在鹰巢边,掏出一个牛皮袋子,从中拿出肉干,正在一点点喂幼鹰。
按时间推算,此时白鹰该回巢喂食了,幼鹰已经饥肠辘辘,嗷嗷待哺。刘聿从小好鹰,深知鹰的习性,在赴死前,他居然想把幼鹰喂饱。
也是因为此举,白鹰微抬的巨大羽翼轻轻放了下来。
小白笑道:“看来此人还真是个爱鹰之人。”
5.突变
白鹰还未答话,突然整个岛屿晃动起来。两只妖兽的目光同时投向了岛屿中间的凤凰台。凤凰台是岛屿上的一座山丘,此刻山丘裂开,从中喷射出百丈高的烟尘,如同火山爆发一般。
“糟了,是那只九幽虎蛟。”小白脸上露出凝重的神情。
九幽虎蛟原是生活在芝罘岛上的一头巨蟒,常出没在凤凰台附近。经过数百年修炼,巨蟒已能化成人形。于是她常幻化成女子,勾引来往的渔民,骗到洞穴中吞掉。附近百姓知道岛上有怪物,曾多次放火烧岛,害得岛上生灵涂炭。
白鹰虽然也捕食弱小禽兽,但岛上弱肉强食本是自然法则,无可厚非。巨蟒却用下三滥的招数捕食人类,最终害得岛上生灵遭殃。白鹰屡次规劝,可惜巨蟒充耳不闻,于是白鹰便把她赶出岛屿。
巨蟒
谁知巨蟒入海后如鱼得水,在大海中修炼成蛟,便伺机来寻仇。
那日白鹰的爱妻赤顶鹰狩猎,被虎蛟偷袭,等白鹰赶来,已奄奄一息。白鹰大怒,想以命搏,却投鼠忌器,最后也受了重伤。
可巧小白经过芝罘岛,见九幽虎蛟欺人太甚,便携手白鹰把其赶回了大海。
今天九幽虎蛟突然从凤凰台下钻了出来,却是来报复他们了。
小白抖擞精神,将九尾抬起,在空中晃动,准备随时出击。
白鹰和虎蛟有*妻之仇,见到虎蛟出来,浑身白羽突突突颤栗个不停,他说道:“请妹妹留下,好好照看,保住我白鹰的血脉。“
小白听白鹰说得悲壮,心头也生出一丝凄凉。白鹰的爱妻已故,徒留他苟活于寰宇,此时虎蛟再次来袭,白鹰迎战,心中似乎已有玉石俱焚之意。
交代一番后,白鹰展翅而起,化成一道白光冲向了凤凰台。接着凤凰台处传出剧烈的爆裂声,整个岛屿都在颤抖。
岛屿受到冲击,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悬崖上的岩石松动,碎石如雨。在鹰巢边的刘聿头昏脑胀,一阵阵干呕。见头上碎石翻滚,想寻地方躲避,回头看到幼鹰还留在巢里,连忙脱下外衣,把幼鹰裹了起来,抱在怀中,寻了地方躲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亢奋的芝罘岛渐渐平息下来。小白站在高处,凝神远眺,她能感觉到两股巨大的力量仍旧在岛屿周遭博弈。这种博弈也许会持续数日,也有可能持续数月,抑或是数年。
6.相守
此时银月高悬,鹰巢边的刘聿几乎被碎石掩埋,僵硬的身躯一动不动,露出的脸颊上都是血迹。
白小白落在鹰巢边,伸出一条狐尾,轻轻掸了掸刘聿后背。那些碎石如同灰尘般,被掸地四处纷飞。
碎石散去,露出刘聿弓着的后背。一只幼鹰从刘聿怀中爬了出来,两只漆黑的鹰眼望了望一身是血的刘聿,又望向白小白。那意思分明是,为何你还不救他?
“一个登徒子而已,也许死了,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小白说道。
幼鹰有些不解,隔了会儿,竟蹒跚走到刘聿脸颊一侧,从口中吐出一丝金色的汁液,滴入刘聿口中。
居然用自己的血来救一个要捉她的两足兽,白小白看到幼鹰这样做,有些意外。但接下来,小白似乎看懂了,心中生出一个念头:或许登徒子还值得救。
刘聿双膝双肘着地,拱起上半身的姿态似乎在告诉小白,乱石纷飞时,他宁愿自己被砸死,也要留出一方空间让幼鹰活下来。
幼鹰金色的血是一种神奇的药。刘聿终于醒了过来。在他的怀中,幼鹰睡得十分香甜,在他的身边是一只尚有余温的野兔。
有人居然送来了食物。
刘聿用随身的小刀把野兔简单处理一下,和幼鹰生啖起来。
此时天空一片昏黄,好像太阳都惧怕了,悄无声息躲了起来,芝罘岛周边的大海像是一锅沸水,翻涌澎湃,拼命地拍打着悬崖峭壁,冰凉的水汽迎面砸在鹰巢上,冻地一人一鹰瑟瑟发抖。
吃完兔肉的刘聿抱着幼鹰卷缩在鹰巢中,互相依偎取暖。
刘聿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初衷只是想捕一只白鹰去长安领赏钱。可此刻,他却像陷入了一个恐怖的陌生世界。难不成这一切都是梦?他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又出现莱州云方寺前的偶遇。
7.缘起
王家千金王令雪一身红袍映得脸颊也一片绯红。姑娘嫣然一笑,如同天空绽放开绚烂多姿的云霞。刘聿看呆了,紧张得张口结舌,居然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待到王令雪走远,他才发现手中多了一方丝帕。丝帕清香沁鼻,上绣着几个字:君当如磐石,妾当如蒲草。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看来王家要退婚并不是王令雪之意,她还在等我。刘聿紧紧握住丝帕,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海又升了巨浪。
缘起
刘聿想要出人头地,想要咸鱼翻身,想要迎娶王令雪。所以他要去豪赌一次,赌注就是怀里的幼鹰。这只幼鹰注定要被送往鹰坊,刘聿在心中将此话默默重复多遍。
幼鹰虽是白鹰之后,但涉世未深的她怎么知道人心险恶,她只是觉得刘聿对她好,也就对刘聿好。
刘聿和幼鹰在鹰巢相依为命,一晃就过了月余。大海渐渐平息下来,天空渐渐澄明,岛屿虽然还时不时晃动,但似乎已是强弩之末。
在凡人眼里一切都将归于平静,只有神明和强大的妖兽才能感觉到在平静之下的暗流涌动。两股强大的力量都在积蓄力量,等待最后的决战。
这段时间,常莫名有野兔、野鸡被抛到鹰巢,间或有黄羊被扔上来,这些猎物都十分新鲜,似乎才被猎*不久。
幼鹰有充足的食物,长得很快,浑身上下已覆满洁白如玉的羽毛,屹立在鹰巢边缘,如同她的父亲一样神俊无比。
幼鹰长大了,面临的将是她鹰生中的第一次飞翔。从鹰巢俯身冲向大海,等待她的或许是御风而起,也可能是无情的、吞噬万物的大海。
刘聿心里清楚,他要在幼鹰学会飞翔前尽快离开此岛。
8.决战
鹰巢上方的悬崖顶部,几个新罗人又出现了。一个月前,岛上巨变,几个人吓坏了,退出了岛屿,但是金大辰不死心,他命几个下属埋伏在岛屿通往莱州的路上,伏击李明。但刘聿根本无法离开鹰巢。
金大辰守了月余,未见刘聿的影子,在贪婪的驱使下,金大辰又带人回到了鹰巢上方的悬崖顶部。一番观察后,他们发现刘聿还活着,那只幼鹰,或许此时应该叫小鹰,长大了。
金大辰决定,趁小鹰学会飞翔前下手捕捉。刘聿不过是他们的一枚棋子,金大辰告诉下属,捕获小鹰后,将刘聿顺手扔到海中,以绝后患。
一根茶杯口粗细的绳子已经抛到了鹰巢边上,金大辰带着两个下属,沿着绳子向下爬。金大辰用生硬的大唐官话呼喊着:“刘聿老弟,别怕,我们来救你了。“
刘聿见了几个新罗人,吓了一跳,接着心中蓦地升起莫大厌恶。这几个新罗人曾雇他捕鹰,他没同意,谁知他们竟然尾随而至。
刘聿转身抱起小鹰,犹豫良久,他想用小鹰换赏钱,新罗人何尝不是。但此刻,他内心却动摇了,开始厌恶贪婪,厌恶那些新罗人,甚至连曾经的自己都觉得面目可憎。他紧走几步,走到鹰巢边缘,口中焦急喊道:”飞吧,小鹰,快点逃吧。“他展开双手,想让小鹰跳下去。
小鹰却因为恐惧不敢跳,两只强壮却仍存稚嫩的鹰爪紧紧抓住刘聿的手臂。
鹰爪锋利,刺破肌肤,深深嵌入手臂。
刘聿觉得手臂被抓的生疼,脸上已全是冷汗,他怒喊:”世上太险恶,你必须学会飞,赶紧逃,快飞吧。“
就在此刻,芝罘岛上空突然闪现一道白光,晃得人睁不开眼。隔了十个弹指的时间,巨大的轰鸣才传来,接着一场恐怖的飓风从岛中心刮向四面八方。树木被拦腰折断,山石被吹得四处翻飞。
”终于要决战了。“白小白显露出九尾狐原型,用九根狐尾缠住那棵千年古松,护着它没有被折断。
金大辰三人也被波及,他的一个下属直接被吹入大海,另一个摔下来,折断脖子,眼看是活不成了,只有他幸存下来,落在鹰巢边,吓得瑟瑟发抖。
接着大地开始晃动,那面悬崖崩塌,将金大辰彻底埋没了。
刘聿觉得世界末日来了,临死前,他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让小鹰活下去。但无奈小鹰始终不敢迈出第一步。
“也好,让我陪你迈出第一步。”刘聿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他抬高手臂,举起小鹰,接着纵身跃下。
鹰巢之下是万顷碧波。
9.飞翔
刘聿抱着必死之心跳了下去,眼看就要撞到礁石之上,突然觉得手臂吃劲,身体猛然腾空而起。
关键时刻,小鹰抓紧刘聿的手臂,展开了巨大的羽翼,奋力振翅,把将死之人拉到了空中。
刘聿心中兴奋不已,小鹰终于学会了飞翔,她安全了。
此时整个岛屿被巨大的金色巨蟒缠绕起来,岛屿上大地皲裂,山峦崩摧。虎蛟发威了,她想把整个岛屿拽入海底。
九尾狐终于忍无可忍,冲了上去,和虎蛟缠斗起来。
忽然刘聿听到小鹰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叫,远处也隐隐传来一声啸叫来应对,回应的啸叫中有喜悦,有不舍,也有决绝。
那是白鹰的回应。
白鹰看到自己的孩子已长大,学会了飞翔,自是喜悦。但劲敌在前,一岛的生灵朝不保夕,外加*妻之恨,白鹰已有和虎蛟同归于尽的念头。
小鹰似乎感受到了父亲心中的念头,拼命发出啸叫,妄图制止。
但已经来不及了。
白光从高空盘桓数遭,突然斜斜射下,如同一颗流星滑落,发出巨大的破空之声,一瞬间击中了虎蛟的七寸。
大海掀起了百丈高的巨浪,顷刻之间淹没了芝罘岛。刘聿和小鹰如同两片叶子被骤然吹飞,接着,刘聿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10.释然
也不知过了多久,刘聿被迎亲的唢呐声吵到了,悠悠醒来。
此时,他斜躺在莱州一家酒肆的房脊之上。酒肆前的大街上一支迎亲的队伍和一对押送犯人的队伍迎面撞上,两边各不相让。
“有一场好戏看。”刘聿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匪夷所思的梦,现在梦醒了,到看戏时间了。他揉揉酸疼的手臂,从房脊上滑了下来,钻进了酒肆。
酒肆中人声鼎沸,只有一张桌有空位。桌后面坐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老者背后站定两个彪形大汉。
刘聿厚着脸皮坐了过去。两个大汉刚要发作,却被老者制止了。
“老丈,街上发生了何事,为何这般喧闹。”刘聿自来熟,端过桌上酒壶开始自酌自饮。
老者笑道:“莱州富商王员外家的千金王令雪今日大婚,难道小哥不知道吗?”
刘聿端着酒杯的手一滞,停在了半空。
酒肆中十分喧哗,似乎都在讨论落魄公子刘聿和王令雪的婚约,有人替刘聿愤愤不平,但大部分人都对刘聿嗤之以鼻,认为王家单方面悔婚是对,癞蛤蟆怎么能吃天鹅肉呢。
在芝罘岛过了一个月风餐露宿的日子,刘聿头发乱糟糟,皮肤黝黑,身上套着羊皮、兔皮胡乱拼凑的袄子,别人根本认不出他这只“癞蛤蟆”。
“那帮囚徒就更有意思了,”老者继续说,“他们是要到长安献鹰,献犬的。可是圣人最近下了道旨,‘自今京官及外州有献鹰隼及犬马者,罪之’,这帮人现在都被要下大狱喽。”
老者有点小兴奋。旁边有人插话说:“圣人英明,早就该整治这帮投机取巧的登徒子了。”
刘聿哑然失笑,原本他也是要去献鹰的,而他献鹰为的就是要娶王令雪,可现在的一幕让他颇为尴尬。
小鹰去那了呢?刘聿拼命晃晃头,似乎想把王令雪甩出去。接着脑海中浮现出一只鹰,舒展双翼,在莱州上空翱翔,盘旋,他甚至看到了鹰眼中的世界,小鹰正紧紧盯着他所在的酒肆。
刘聿知道小鹰此生是不会再离开他了,想到此处心中竟生出一丝安稳。
老者说道:“小伙子,见你仪表不凡,不如跟随老夫去战场*敌,建功立业。老夫正在招募兵士,要远征高句丽。”
刘聿有些惊愕,问道:“老丈你是?”
“在下苏烈,字定方。”
永徽六年冬,芝罘岛迎来一位身着盔甲,威风凛凛的将军。他的肩头缚着一块儿厚牛皮,上面站立一只浑身洁白如玉的白鹰。
白鹰目光锐利如电,落在凤凰台上的一座茅草屋上。那里端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独臂老者。老者目光同样犀利锋芒,望向这一人一鹰。
白鹰蓦然化成一道白光,落在凤凰台上,再一晃居然变成了一位少女,扑到了老人的怀中。
将军就是刘聿,追随苏定方远征高句丽,现已胜利凯旋。
从昔日一个人人唾弃的赌徒变成了如今的将军,刘聿想起来仍然觉得这一切似幻似真。或许,今日的成就都是源自王令雪给的那方丝帕吧。
他从怀中掏出丝帕,想展开细看。可丝帕见光后,迎风烧了起来,余灰飘散,留下一根七彩斑斓、晶莹剔透的狐狸毛。
全文完。
三疯说:这是一则贪婪和恐惧,懦弱和勇气的故事。刘聿不思进取,自甘堕落,是小白的“好意”给了他绝望中的一丝希冀,他本性不坏,贪婪只是周围环境影响下的产物,当他看到那几个贪婪的新罗人,他才醒悟,也明白了贪婪让人面目可憎。在危机面前,刘聿懂得一个道理,人的一生终须要有守护的东西,这样的人生才是完整的,于是他摒弃了懦弱,想以命搏,帮助小鹰获取飞翔的能力。苏定方的出现让他知道,世界那么大,应该去转转,忘掉小我,迎接大我,忘掉儿女情长,去建功立业,为国尽忠。人就是这样成长的。